风暖云归处,人间三月天。
枝头的春桃粉苞初绽,晨雾徐徐散开,远离尔虞我诈的江南小城质朴温厚,河流穿城而过,杨柳依依,石桥小栈上挑夫蹒跚而过,悠长的吴侬小调从挂着雨露的屋檐下幽幽飘出。
昨夜才下过一场雨,整座城尚未从一场酥入骨的美梦中醒来,便有一声惊雷般的咋呼一路踏过水坑,奔过爬满紫藤的院墙而来。
“黎大夫!黎大夫!”十来岁的少年急匆匆地跑进小院,惊扰了枝头黄鹂,乍鸣而起,抖落几许桃花,落在井边洗漱的人发上。
人刚起身,还没来得及束发,长发便如滴入水中的墨,丝丝缕缕地从肩上滑了下来,青年放下手,俊美的眉宇间还沾着水珠,漆夜般的眸,盛着早春的潋滟花色,遮住了眼底的一抹浅金,薄唇微抿,起身时白衣落落,身姿挺拔修长,雕塑般匀称。
少年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心道怪不得城里那些姑娘家日日惦念着黎大夫,这般莲华容姿,说是神仙下凡都有人信的。
“怎么了?”井边的人擦干了手和脸,看向他。
少年扶着墙直喘,急切道“我阿爹今早去山里砍柴,把腿摔断了,整个人还失魂落魄的,大夫您快去给看看吧!”
他面色一沉,当即丢了手中帕子,回屋收拾了药箱,拿上一件山茶色的春衫便随少年往外走。
他步子大,少年须得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经过烟雨廊时,好些个姑娘家坐在窗边吟诗词,郁郁闺怨,尽诉相思,少年度过几年书,听着都面红耳赤,可他就像聋了似的,充耳不闻。
穿过半座城,又绕了几条巷子,路边有几处早点摊子,摊子正是最忙的时候,几个饥肠辘辘的乞丐在摊子周围打转,摊主拿了几个包子施舍,也就再不管了。
再敢上前,等着他们的只有冷漠的驱赶。
这样的场景早已是司空见惯,看过了,便也过去了。
这世道,还远远没到人人都能不愁吃穿,慷慨解囊的时候。
白衣青年跟着那少年到了家,还没进门就听到一声声凄厉的哀嚎,比起疼痛,更多的是惊慌与畏惧的哭喊。
屋里走出一个愁容满面的妇人,神色惶惶不安,如遇邪祟,避之不及,望见少年带着大夫进门,忙迎了上来。
“敢问发生什么了?”白衣青年颇为客气,听到屋里传来桌椅倒地的声音,也没有立刻闯进去。
妇人连声叹息,心急如焚“我相公今早一如既往入山砍柴,待回来烧火做饭,没想到人回来的时候不仅丢了斧子和柴,人也跟疯了一样,失魂落魄地托着条断腿,非嚷着说有妖怪,劝了好久还是这样……黎大夫,这可怎么办?”
“他说遇上了妖怪?”
“可不是嘛,人跟中了邪似的,一刻也不消停,我们实在没法子了才来麻烦您。”屋中动静越来越大,尖叫连连,妇人急得直跺脚。
“你们在屋外等着,我去看看。”白衣青年步若生风,推门而入,而后又反手将门插上。
屋中一片狼藉,榻上的男子半截身子已经挂在了床沿上,托着一条扭曲的断腿,还想逃离什么似的挣扎着。
他赶忙上前,将人托回榻上,将一缕灵气注入其眉心,让人安静下来。
人不再折腾了,便可以固定伤腿。
除了腿骨断了一截外,其他地方只是些擦伤,倒是不必太过在意。
他取来木板和纱布,帮男子接骨。
“你在山中,看到什么了?”冷不丁的一问,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男子再度陷入僵硬。
男子面色惨白,吓得几乎没了血色,揪着自己的衣领,双目发红,哆哆嗦嗦地盯着他。
“妖怪……是妖怪!……”
“什么样的妖怪?”
“蛇……蛇妖!一个头,两……两个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