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不过一瞬间,眨眼,她已经站在了一处山腰。
清风过林,飒飒作响,回过头,是一间小院,一座茅屋,一株迷榖树,一墙朝颜花。
这是,招摇山。
她定了定神,推开那扇门,屋中空无一人,厨灶旁放着切好的菜叶和一笹饺子。
那三年,她没什么心思做这些,也不曾吃过饺子,素来都是一碗清粥,一小碟祝余草便了了,这里……怕是她还没转世时的场景了。
屋檐下挂着一串干菜,四周虽简陋却十分干净。
她正欲离开,却望见远处小径上,有个女子走来。
挎着菜篮,笑容腼腆。
她想再看清楚些,雾气却漫了过来,强行将她拖了出来,又入了另一段幻境。
破旧的小屋,杂乱地堆着柴和碎石,潮湿的稻草上,铺着发黄的破布,姑且能称为“床”。
她蓦地僵住。
此地是哪儿,她最是清楚。
她这二十年来,最不想回去的地方。
北海,白辛城。
这次的幻境似乎漫长了些,她四处转了一圈,跨过坑洼的门槛,走下落叶卷尘的破败石阶,望见水天一色的北海汪洋。
她不知今夕何夕,却望见苍青的天空缓缓飘下了细雪。
她愈发搞不懂这幻境了,眼下只想着该如何回去。
踏过北海的沙,竟觉得冰凉刺骨,这幻境,未免太真了些。
不等她找到生门在何处,忽然听到了哭声。
断断续续,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气。
她心头一跳,四下找了一圈,却走到了一座礁石前顿住了。
若她没记错的话,她当年就是在这块石头后面,捡回了重黎那个活祖宗。
哭声嘤嘤嘤地传过来,她绷着身子,踟蹰片刻,还是踏出了这一步。
幻境而已,还能再变出个祖宗不成?
然而,当她看到礁石后的“东西”时,却觉得这脸打得还挺响。
低洼的水潭里,坐着个墨衣小娃娃,那样冷的水,竟也浑然未决似的,抱着膝头哭得好不伤心。
光着的脚丫泡在水里,也不知从哪儿流出了血,水洼都染得通红。
手背上好几道血痕,像是鞭子抽打出的痕迹。
可谓触目惊心。
小孩子啊……
她最是不擅长应付了。
那孩子孤零零地坐在水里,像个被遗弃的小兽,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寒风一吹,四下凉得惊心。
诚然晓得幻境之中不该同这等莫名其妙的人过多牵扯她,但这孩子瞧着委实可怜,那样小小的一团,仿佛随时会消失在这天地间的尘埃。
无人眷顾,无人问津,就像从前的她。
许是有些感同身受,她竟然真的心生不忍起来。
朝怀里一摸,竟然摸到了一包桂花糕。
这是她今日入镇的时候,顺手买的,之前的全进了重黎的肚子,她还指望这包糕点路上解解馋。
她看着眼前这个似是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叹了口气,解开纸包,蹲下身来,本想拿一块糕点与他,犹豫片刻后,还是将一整包桂花糕捧到了他面前。
“别哭了,桂花糕吃不吃?”
那孩子僵了僵,没抬头。
她皱了皱眉“你再不理我,我可走了,把你扔下了。”
那哭声忽然就噎住了似的停下来,一只遍布伤痕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袖子,她听到闷声闷气的回答声。
“别走……”
那孩子终于抬起了头,披散着头发,神情却是万分倔强的,一双漆夜般的眼死死盯着她,仿佛在看一盘香喷喷的五花肉。纵使满脸的血污也遮不住眉眼的秀丽,尤其是那双眼睛,如墨水铺出的明镜,最深处泛出一点点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