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程度来说,发生在雷诺庄园正门的会面当真有那么一点历史性会面的神圣感觉。
身为会面的双方,雷诺先生和亚查林此前互不相识,本心中即便不是对对方一无所知,也肯定不敢百分百地明确对方的所思所想。
可就是这样两个全然不具备合作条件的陌生人,只因为人设的契合,就在机缘巧合下轻而易举地跨过试探、接近和认知的阶段,直接生成了铜镶铁铸的牢固同盟。
更可笑的是,此同盟一成,良师贤徒的人设便升级成了关系的基石,探求这块基石下的真实反倒成了双方的禁忌,成了实打实的倒台行为。
这等扭曲的社交准则让惯常以率真思考人际关系的海娜茫然不解。
哪怕洛林已经使尽了浑身解数为她作解,在领悟了答案的同时,她依旧想不明白这种无根的同盟何以牢固,最后也只能把一切归结到洛林对人性的把握。
而事实上,这跟洛林毫无关系。
欧式社交的基本准则是利己,所追求的终级目标则是大范围的个体共赢,即在自己获利的同时,尽量不去损伤可见可查者的利益,最终实现集体价值的提升。
雷诺庄园同盟不过是对欧式社交准则的现学现卖,齐格的人设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满足雷诺先生的愿望而填充起来的。
洛林在这中间所做的,不过是堵死雷诺的退路,打消他的疑虑,并引导出双方结盟的平台,就是这场符合贵人来访所需要排场的最普通不过的会面。
轻舟顺着溪流被推了出去,亚查林微笑着拦住正要行礼的雷诺先生,和煦说“老师,多年不见,看到您硬朗如昔,我就知道我们对主的信仰,主从来都感受得到。”
“法兰西人的灵魂烙着主的印迹,我是主的忠臣孝子,便是主感受不到,回馈不了,也愿意终我一生来服侍供养。”
“学生又受教了。果然,绕道来见您是正确的选择。”抢在雷诺先生前头,亚查林深深地弯下了自己的腰。
雷诺先生触电般踏前两步,想要拦住亚查林行礼,但皮尔斯突然站出来,面无表情地阻碍到两人中间,更早一步阻断了两人接触的渠道。
蛮横、直接、高傲的扈从,所作所为看似与洛林全无相同,那站在雷诺先生面前的笔直的小小身影却奇怪地带给人完全相同的感觉。
雷诺先生只得尴尬地等着亚查林做完礼节。
“纳尔洛……您是纳尔洛侯的……”
“我是纳尔洛家的小儿子,23年前有幸随几位兄姊接受过您的指点,时间虽然不长,但您的学识让我受益终身。”
“23年前……”
“您果然不记得了。”亚查林豁达地笑了一下,“也是呢,那时我不过4岁,既不是你的入室弟子,当时的表现也不是格外出众……”
雷诺先生感到越发不好意思。
自己的学生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伸来援手,可自己不仅对他毫无印象,甚至在不久之前,还在怀疑他别有用心……
仔细想想,就是真的别有用心又如何?
一个拥有驱逐舰作为座舰,随手就取出4000镑当见面礼的年轻人,便是真的别有用心,目标也绝不可能是雷诺庄园。
何必要杞人忧天!
想到这儿,雷诺先生诚恳地低下头“抱歉……”
“您大不必感到愧欠。”亚查林说了和洛林一样的话,“感谢伟大的主,您上一次遭到不公正的时候我无能为力,但这一次,终于给了我报答您恩情的机会。这是主的仁慈。”
“一切荣耀皆归于主。”雷诺先生在胸口划了个十字,“纳尔洛少爷……”
“叫我齐格吧,老师,或者齐格菲也可以,萨伦说我临时改变了行程,冯这个中名不适合被外人知悉。”
“萨伦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