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贝尔的行为却无法计算。
出于自保也好,源于性格也罢,幸运马蹄铁号的进退不参考操船者任何的主观因素,其所依从的,唯风而已。
气团的乱流是贝尔唯一的导向标,风乱则进,风平则走,没有任何计划,也不参杂任何情绪。
安第斯号的船员们犹然记得,双方交战最刺激的一瞬间,贝尔曾顺风直切入安第斯号舰艉120米,一连规避过三轮饱合炮击,航速不减,生生从热沃当手里抢走了T头优势。
这个距离,这个位序,即便舷矮如布里格型,只要带出一定的倾角,其上甲板的副炮就有极大的机会把散弹甩到安第斯船员们的脸上。
舰艉的水兵已经开始祈祷上帝,但幸运马蹄铁号居然就那么一声不吭的溜走了。
那本是贝尔对热沃当伯爵造成直接伤害的最佳机会,可就连贝尔自己都想不到,那一轮切入除了抵近,居然还能完地展开侧舷。
船上的炮门在展开之前就已经丢光了炮弹,哪怕机会再难得,短时间里也根本没有再来一炮的可能。
这大概算是另类的僵持。
从那以后,热沃当伯爵变得愈发谨慎,把精熟的指挥技艺表现得淋漓尽致,再是没有丢失过T的优势。
老将的练达让贝尔吃尽了苦头,贝尔的天赋也让伯爵心惊胆战。
他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如此天赋异禀的舵手,帆和舵和天地之间肆虐的风因为一柄小小的手轮结合成一体,幸运马蹄铁化身为风的精灵,无论多少次变向,船速也从未跌落到5节以下。
这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神话!
伯爵的心绪不由自主地焦躁起来,打从洛林的陷阱剖白的那一刻起,战场上的每个人都知道,时间如金!
两艘布里格间的战略兑子已经被打破了,原本不值一提的僚舰突然之间成了主角,谁先被击沉,就宣告着自己一方在战斗当中丧失主动。
在这样的情况下,热沃当伯爵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拿贝尔这柄神经刀毫无办法。
风里蕴含的潮气越来越重。
伯爵伸出手,感受着加勒比夏日难能可贵的阴凉。
积蓄了一夜的暴雨终于要来了么?
暴风雨中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还有那该死的幸运马蹄铁号又突进来了,这一次,乱流将会持续上多久?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举手攥紧指挥剑,神情里寻不见半点愉悦的踪影。
“稳扎稳打,不要自乱阵角!先生们,大方地把我们的侧舷让出来,用最盛情的炮火迎接客人!预备……”
“伯爵先生!正北方向发现敌舰!距离2300,速度5.5,舰艏标志……是那艘逃逸的鹿角驱逐舰!”
“怎么可能……这么快?”
指挥剑哐啷一声摔在了甲板上,伯爵愣愣看着金鹿号愈见清晰的影子,眼眶里不可遏地漾起了绝望。
“接舷战准备,火枪……”
轰隆!
雷鸣炸响!
豆大的雨点从半空当中倾倒下来,没有任何情绪的积累,眨眼就化作了瓢泼的雨幕。
热沃当伯爵像木偶一样呆立在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当中,耳里是雷声、雨声,还有属下军官们惊惶的训令。
“放弃火枪,甲板列队!备战!备战!敌舰接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