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咽下嘴里的烩饭,把空盘往盘堆一摞,攻势转向曾经的会谈中心,烟熏鲑鱼丸。
卡门在迪普亚尼的注视下笑颜如花。
“很高兴听到一位少女充满上进心的美愿,虽然我本人的修养还远不足以成为他人的榜样。”她说,“如果您不嫌弃的话,作为过来人,我想我愿意以过来人的身份帮助您的千金少走一些弯路。”
“洗耳恭听!”
卡门想了一小会:“修养的养成,需要坚持不懈的学习,持之以恒的毅力,还有敢于创新的勇气,这三者是根基,缺一不可,无可替代。”
迪普亚尼傻眼了,一时没管好自己的嘴,张口就问:“和钱没关系?”
“钱?”卡门无害地四下找寻,视线最终停留在圣马可斯城堡敦厚的城墙上,“我听人说圣马可斯堡垒拥有整个东海岸最坚固的城防,曾无数次击退过觊觎它的暴徒。这么说,圣奥古斯丁的海滩一定有世界上最多最硬的贝壳,是么?”
“抱歉,我没听清,您刚才说圣马可斯坚固是因为……贝壳?”
“不是么?肯定不是吧。”卡门的声音、眼神一下子冷淡下来,寒冷刺骨,“贝壳不是城防坚固的原因,是原料。金钱也不是淑女富有修养的条件,它是原料。”
“社交场有句话,八千金币(西班牙八角金币,与英镑汇率8比1)让你看见社交,一万六千枚是发言的门票,三万两千枚的淑女不会落伍,六万四千枚打造舞池的明星。”
“淑女是黄金铸造的艺术品,但那是工匠的事。当她身处在展柜的时候,观众只在乎她的艺术性,艺术性才是决定价值的唯一参考。”
卡门完进入了她的节奏,端起清水向洛林致敬示意。
洛林停下嘴点头还礼。
“我的会长曾跟我说,这世上的每一件事都是生意,无论是经营国家还是培养淑女都是一样。”
“投入的金钱是成本,舞会的展现是产品,长久积累下的口碑培养价值,价值的高低决定盈亏。”
“打个比方……爵士是资深的丝绸收藏家,应该早就发现我今天的裙子了吧?”
没有……
图塞拉的灵魂躲在强健的身体背后瑟瑟发抖,他完不知道卡门的裙子有什么门道,也不是什么资深的丝绸收藏家。
当年他机缘巧合为自己立下这个人设是因为个人的战利品中恰好有一幅屏风似乎价值不扉,但真要做什么收藏的话,他既没有足够的金钱,也没有必要的学识。
一切都是假的。
图塞拉对自己的斤两心知肚明,卡门原来不知道,但经过这一整天的接触,也早就猜到了这位“业余丝绸收藏家”的份量。
“蜀锦、蜀绣都是来自东方的艺术珍品,但它们其实一点都不适合用来裁剪衣裙。尤其是蜀绣,若是不小心把它的针脚裁断,再精美的绣案也会变得一文不值。”
“直到一场意外的阅读,我从一本零散的东方游记中读到,清国的绣娘会为自己的婚纱添加精美的刺绣。原来早在一千年前,她们就已经开始了最高端的服饰定制。”
“于是我把自己的裁缝送去了清国。一本游记,三年时间,三十位绣娘,三千镑成本,两万四千枚金币,这些东西最后合成这件一点都不起眼的朴素裙装,只为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得到像爵士这样懂得丝绸的人一瞬间发自内心的欣赏。”
“这就是淑女的社交修养。”
这就是淑女的社交修养?
此言一出,图塞拉蜷缩的灵魂真得如卡门所说般悸动起来。那悸动和欣赏艺术之类的高尚无关联,只是单纯的,差点被两万四千枚金币堆在一块的闪光给超度了……
一件衣服两万四千枚金币?
如果剔掉其他金属,足足二十二公斤半的纯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