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棠姬这才醒转,发觉自己呆呆站着已经太久,方才加快步子向前追赶。但也难怪,那画作如此怪异,实在让人移不开眼。
鱼玄机等人也在前面停下来等着她。见她来了,鱼玄机笑道“教主想必也看呆了。”
“这地宫如此幽暗,是谁能在此细细绘制呢?”芍药道。
鱼玄机表情莫测,道“这画上没有一处署名,但据我猜测,可能是曾经的一位宫主。她的日记停在炀帝年间,下一代宫主在那几天也没有写日记。倒是宫主的大侍女写过,说宫主不知为何央她进城购买颜料。那之后没几天,宫主的日记就断了。那名侍女还写道,小宫主出宫找了母亲多次,均没有结果,还因忧急过度大病一场,之后便没有下文了。”
“那位宫主独自进入地宫,在四壁上痴狂地描绘这幅图景,不知日夜,最终饿困而毙。我猜想这就是这些图画的来历罢。”她伸出手摸了摸青砖上一只恶兽的头颅,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个女子用玉手按着墙壁,一寸寸描绘时留下的温热。
脑中的图像如同万虫蛰咬,如果再不表达出来,这蠹虫就会将头骨穿透。她觉得自己病了,病到无药可医。自从这图画在脑海浮现后,她便不再夜起观星、测绘四时。她的工作停止了。除了做一个图像的承载体,她已不再是一个活人,更不是那个聪慧绝世的女子。终于有一天,她把天枢宫交给了女儿,决定独自专注地去面对自己的病症。她带着画笔、颜料和烛火,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偷偷潜入这个地宫,终于在与世隔绝的宁静里开始描绘心中的画卷。
她不知疲倦地画。双目充血,饥肠辘辘。到后来她可能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倒下后却又幸运地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摸起地上的笔,跽坐着,踮着脚,扑在墙上,一心一意地继续这场绘画的祭祀。她已经三十多岁,有可能已经四十岁了,身体早就不是当年那么康健。她可能强撑着爬出去过,跪坐在圆门不远处,用绘画的双手挖食草根。她不是想要延续这副身体的寿命,只是为了能绵延画卷的长度。她暂时从万虫撕咬中解脱出来,宛如失掉灵魂,呆呆地坐在地宫外,任太阳晒着自己散发着腐菌和湿汗气味的衰老肌体。额角发梢,满沾着肮脏的颜彩。
等入了夜,她又像受到什么秘力的吸引,无声无息地回到地宫深处,不分昼夜地绘画。
这幅画卷是那么长,可能到最后颜料都已用罄,那幅绘卷却还没有结束。
可能是五年后,她的女儿和某位男子订下婚约,照例开启地宫贮存彩礼、修缮地宫时,年轻的宫主在地道里发现这具枯槁悲哀的残骸,看身上的打扮正是五年前走失的母亲。也许那个时候她也还没有放下画笔,空洞的双眼满是遗憾地看着留在墙上的残卷。年轻的宫主将母亲接出去,安葬在宫主墓。
“不过,我猜测在那之后,还有几位宫主鬼使神差地进来继续过这幅画卷。”鱼玄机不无神秘地说,“哪怕第一位宫主吃树皮草根活得再久,我也不觉得她能画下这么多来。前几次我偷偷进来,一直走了一个时辰,里面画像还在延续。画像的风格稍有变化,但内容都是一样的怪鱼神兽,电闪雷鸣,没有尽头。”
“这些图案究竟是什么含义呢?”
“祭祀。”鱼玄机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身后的几人。她的目光停在莺奴身上——莺奴的视线涣散,仿佛精神都被青砖上的图案吸了进去。她如此专注,以至于显得有些——恐惧。
“上一次祭祀在武后圣历年间,从宫主的日记起始推断,这件祭祀从初现端倪到全部完成,长达三年时间;但这整整三年的记录却不知所踪,只有当时宫主的贴身侍女的日记里还留着只言片语。这名侍女曾跟着宫主一路追寻祭祀的痕迹记录了全程,但那本册子还未来得及备份便消失了;不仅是那本册子,和这次祭祀有关的所有物品都一件一件消失,似乎祭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