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迤迤然走出一位面目庄严的高僧,手持法杖,看见满地尸首,眉头紧锁,口念密教中观宗戒文,一手结印。
人群中立时喧哗起来,这是吐蕃最负盛名的高僧,位列七觉士之首的益喜旺波!
大师既出,慌乱一时平静了六分,鼠窜的香客们逐渐停止了绕圈。
益喜旺波看着这满地的鲜血和尸体,眉头紧皱。他一动不动地念了一刻六字真言,面庞宛如吹皱的湖,流露出沉静的哀伤来。少息,他开口发问
“来者是谁,难道在佛陀身前,连面目也不敢露出么?”
他这问题被微风吹响乌策大殿的角角落落,宛如一道驱魔的法咒,弥漫在空中的血雾也渐渐散去,空气重新变得透明起来。
人们正等着那妖孽的回应,首先便看到了身旁蹿过的那道白光的真身——
那是一只雪白的狐狸。
狐狸面容天真,狐吻上还沾着一丝热血,漆黑的眼珠颤动着向人群看。有人想要扑上前将其扣住,它又立即撒开腿朝着角落里逃去,发出唧唧哇哇的叫声。
既然别人也可以看见这狐狸,那它就不是自己的错觉,莺奴先是松了一口气。
狐狸逃去,人们开始追着狐狸四处奔走,不意又另有畜生出现在墙角。这回是一头赤狐,不知从哪里跑进了桑耶寺中,踩着香炉和阑干跳上了太阳殿的门楣。底下的人大呼罪孽,要用苕帚将它驱赶下来,那赤狐也不为所动,踞于其上俯视众生,其色淡然。
不经意间,这乌策大殿里混入的狐狸似乎渐渐地不止这两头,不知从哪里跳出更多狐狸来。青的红的,黑的白的,一时现身,一时消失。
益喜旺波凝视着这殿堂中人与畜生一片混乱的场景,只是不动声色,仍然等着狐狸的首领出现。百姓们几有一百五十人,如此多的人手竟然捉不住这到处乱窜的小小毛怪,倒好像一群被绣球逗引的狸猫,为了追逐那闪电般的活物,在殿内横冲直撞。
狐狸不堪其扰,攀住外墙,向着屋檐上爬去。它们像是受到什么提示一般,向上爬的步调出奇一致,很快就全部攀到了乌策大殿的二层,随后爬得更高,人群围在大殿下竟然看不到了,只能缓缓地散开,去张望那躲到高处的牲畜。
待香客们退开一定距离时,仰头才能看见乌策大殿的房顶,那里不知何时早就站着一名怪异的年轻女子了。
无人知道她是怎么登上屋顶的,也没有人知道她从何时起就站在那里。这女子和他们一样结起数条长辫,穿的是雪白的裘皮,戴的是雪白的帽子。狐狸们就安然地围着她踟蹰,好像与她是一体同生。
益喜旺波听到了殿外的惊呼,也缓缓从殿内走出,到太阳下仰头看去,那女子正落在烈日的中心。
她开口了“我从未害怕过佛陀,也没有掩藏我的行踪。是你们这些佛徒不敢向着太阳张开眼睛,所以也看不见我。”
那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意外的温柔,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慈爱。莺奴听到这嗓音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震惊,原来有着如此温和声音的女人也可以杀人如麻;第二反应是这就是师父所说的敌人,因为越是迷惑人,越是恐怖。
她屏息听那狐女接着发言“巴赛囊,连你都没有出生的时候,连第一位赞普都没有出生的时候,连天地都没有诞生的时候,桑波本赤就已经存在。岩壁永远是赞神的领域,每一座高山都长着念神的怒目,一切流动在地面上的灵气皆属于鲁神。”巴赛囊是益喜旺波的俗名。她这样娓娓说着,慢慢从屋顶上莲步而下,如同一朵雪花悠然飘落。
说到这里,就连莺奴这样的外人也已经知道来龙去脉,这位女子是一位神通广大的苯教徒,今日发生在桑耶寺的一切,都是因为她不满于佛教在这片土地上的传播。
寺内一片死寂,狐女继续道“所谓螺壳塔,就是将人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