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方帝庭纳尽万里江山,这其实就是块药园子!
没人敢看何初心的脸色,只瞄见一双春指在袖下拧着锦帕,指尖比帕子白。
这江南水师都督府里的孙姐虽出身武将门庭,却比书香门第里的姐养得还矜贵,尤擅诗琴,可谓才女。今日指点帝庭造诣,传扬出去本应是一段佳话,没想到眨眼之间就成了笑话,还有比这更让人脸疼的事儿?
林玥的脸色青红变幻,眼底有不解之色。
贵女们也不约而同地望向了立政殿。
不是传闻英睿皇后粗壮如汉奇丑无比?圣上如此待她,传言当真可信?
恰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立政殿的后门开了!
帝庭之中霎时无声,贵女们定睛屏息,都以为凤驾将至,却只见殿中匆匆走出一个太监。太监敞开殿门,支起明窗,手脚甚是麻利。
彩娥走过去问道“还未到午膳的时辰,这是……”
太监道“冷宫那边儿的井里刚起出具白骨,皇后殿下正与刑曹的几位大人在殿内验看,是把大殿的门窗都打开,散散尸气。”
二人的话音颇低,在寂庭之中却如鹤唳之声,贵女们皆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时,从殿内传出一道人声。
“……刑曹之职在于审定律法,复核各州刑案、会同九卿审核大辟之案,以及直理汴都辖内的待罪案。验尸乃是仵作之事,非臣等之职,请恕臣等难明皇后殿下之意。”听话音,进言之人是位老臣,想来应是刑曹尚书傅老大人了。
刑曹上下皆是皇党,念及圣恩,刑吏们才忍受一介女子提点下刑狱。可大权旁落,一班刑曹大员心里怎会真的痛快?忍到今日已属不易,皇后竟还要在立政殿内验尸,立政殿乃是子理政之所,皇后问政已是不成体统,在殿内验尸岂不更添晦气?
眼见一帮子近臣不满皇后,贵女们直勾勾地盯着前殿,纷纷竖直了耳朵。
——听。
殿内有道话音传出,“你们复核刑案之才若能有口才的一半,本宫就不必挑提点刑狱的担子了。”
这话音不紧不慢,威若春雷,似雪清寒,惊了一干帝门娇客。
好嗓音!
有这样一副嗓音的女子当真奇丑如汉?
贵女们心里没了底,纷纷绞起了帕子。
殿内,皇后道“上半年各州呈报的刑案卷宗在此,本宫出宫十日,卿等复核了一遍,就只挑出了这五宗需要发回重审的刑案,其余皆无疑处?”
“回皇后殿下,这些案子乃臣等一同复核的,除了罪证确凿并无疑点的,尚有一些无头公案,尸身经水淹、土掩、火烧、断离之后已无凭验看!验尸乃是仵作之职,仵作验不出死因,地方县衙也查不出死者的身份,卷宗呈报至刑曹,臣等又怎能复核出个所以然来?”傅老尚书振振有词。
皇后冷笑一声,“老尚书怎知定是仵作验不出死因,县衙查不出死者身份,而无其他缘由?”
傅老尚书一噎,一道纸声传来,哗啦啦一响,皇后翻看卷宗的纸风隔着老远都割得人脸疼。
“今年三月,淮州瞿县大刘子村后山的案子猎户去后山打猎时发现了一具尸骨,头面膨胀,皮发脱落,口唇翻张,两眼突出,蛆虫咂食,坏烂不堪。仵作以无凭检验申报衙属,衙门差人问了村民,村民皆道村中无人失踪,也没人见过生人上山,衙门贴了告示,无人认领尸身,这案子就成了无头公案。你们瞧瞧卷宗里的供状,字迹工整,再想想案发地,瞿县大刘子村,稍查图志便可知此村在穷山恶水之地,村民可能目不识丁,这些供状极有可能是由吏人代写的。那么,你等怎知吏人未被收买而作假证?又怎敢断定在这几张供状上画押的保伍与吏人之间没有勾结?未经细查,就凭一二人口,三两纸供状,就断定一桩命案是无头公案?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