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柯尔的信徒告诉他,神使们遵从着某个‘约定’,但年轻巫师对此嗤之以鼻——比起自相残杀,还有什么更不像是‘神明’该做的事呢?他坚信,若是自己处于埃达的位置,现状必然与眼前大相径庭至少他没那么蠢。
只可惜那很难。从「光之主」的事例来看,神使容许传承,可没有谁清楚具体的方式。史书记载中,不止一次有人尝试接近神明,但他们收获的除了疯狂,便是死亡。
希望自己与他们不同。费米尔想。
他凝望着视线尽头的青铜色高塔。塔楼直入天际,光滑而笔直,无数枝桠从它身躯向外延展,枝头挂满鲜艳的果实,随着微风缓缓摇动。那正是亚力克斯·安德鲁·埃达原本的住所。他曾在那里一次次尝试着创造出完美生命,而所有的「现世之神」,包括九月在内,均是在塔内得以诞生。
他抬起左手,轻松构建出熟悉的秘术。法术光芒闪烁了一瞬,带着他从原地消失,又从极远的前方出现。然而当他抬头望去,视线中的白塔没有分毫改变。
“不认识我了,还是不承认我呢。”黑袍巫师喃喃自语道,“没关系,就算过了再久,你总该认得自己的女儿吧,亚历克斯。”
他合上双眼,将思维再次沉入意识的海洋,呼唤着另一个‘自己’。或许因为之前的争论,他等了好一阵子,才得到对方的回应。
“……找咱,有事呗?”
“回家。”他简短地回答,“亚历克斯的住所,你应该认得路吧?”
“或许呗。”声音反问道,“咱为何要带汝过去,费米尔?”
“觊觎埃达力量的还有其他人。哪怕如今没有,今后也会有。”费米尔肯定地说,“而我保证,这力量将归于你——当然,在必要的时候,我将借用你的力量。”
声音沉默许久,然后答应。于是他交出身体的所有权,回到黑暗中等待。
正如星界不存在「时间」这一概念,纯粹的意识中同样如此。感知再次回归之际,时间仿佛只过了一瞬,而青铜高塔已在眼前。
依据「她」持有的记忆,仅有被埃达认可,或是由其创造的血脉,才可踏入「天之主」的圣所。然而如今在他眼前,一道数公尺长,宽逾两公尺的漆黑裂隙嵌在塔楼墙脚,黑暗中容纳着无尽星河,以及令人恐惧的强大魔力。
他大概猜得到那是什么,于是开启秘术视觉,尝试解读法术的原理与流向。然而耀眼的魔力充斥他的视野,具体架构则全然无从辩识。仅仅片刻,他便感到一阵剧烈眩晕,不得不停下了尝试。
有人在他之前进入高塔。以实力计,两人的差距如同天堑。正如苍云所说,比起真正强大的巫师,他的积累仍远远不足。然而此时此刻——
他不会害怕。不管死亡,还是任何事。无论成与不成,接下来的几分钟内,他不会后悔。
费米尔放平心绪,有条不紊地为自己加上一个个防护秘术,绕开那条裂缝,将手按在塔楼底部,唤醒体内属于「九月」的血脉。墙面微微泛起光泽,发出共鸣,随之化为流动的液面。他收回手,整理好身上的黑色长袍,三两步穿过‘墙壁’——
迎接他的不是预期中的攻击或陷阱。塔楼内部的构造与‘记忆中’相差仿佛,只是不见了‘父亲’埃达的气息。四周墙壁上刻绘着众多生物的图样,旋梯沿着墙边一路向上,通往埃达曾建立的许多实验室和资料馆。塔楼底层的墙边同样摆放着长桌与书架,位于大厅中央,一个仿佛由无数光点和线条组合而成的模型悬浮于空中,结构丝毫不停地转变着,似乎含有某种奇妙的规律。
然后他看到了站在‘模型’左侧的那个身影。那是个健壮的男人,约近两公尺高,身披深红色的袍子,蓄着长须,头顶没有一根毛发。他的脸庞坚硬如石,额头平滑,令人难以分辨年龄。费米尔隐约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