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还让人感到爽快的秋风,到了夜间,却显得有些渗人了,仿佛能直透人心。阴冷的风,透过门窗,卷过帘幕,不住地往坤明殿内钻,烛火摇曳,光线也显得黯淡许多。
偏殿内,七八名太医聚在一块儿,正紧急讨论着,声音不敢提得太高,但场面看起来很激烈,而所有人共同表现出的,都是焦躁、顾虑、畏惧等负面情绪。
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大汉医学圣手,每个人都至少在医道上浸淫了二十年,然而,就是这些杏林之望,在面对皇后病情之时,却有些束手无策。
当然,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顾虑重重,既怕治不好,更怕治坏了。皇帝关心则切,已然怒火中烧,叫嚣着要让太医陪葬,若是皇后真因为他们的治疗有个好歹,那他们会有什么下场,想想也不寒而栗。
因此,到目前为止,太医们对符后,只是保守治疗,不敢冒险。然而,皇后的病情,又岂是拖得起的,一个太医或许咬咬牙就豁出去了,这么多人凑在一块儿,众口异词,那效果如何,可想而知。
喦脱两手环抱胸前,冷冷地盯着这些太医,蹙起的眉头显示着他不愉快的心情。扫视一圈,注意到静静地坐在角落,没有参与讨论的孙太医,走了上去。
“孙太医为何独坐此处,魂不守舍?”喦脱问道。
惊了下,抬眼迎着喦脱审视的目光,孙老太医拱手示意了下,叹道:“各执一词,于娘娘病情,并无益处,讨论再积极,也是无用”
喦脱两眼微眯,稍稍倾下身体,几乎贴在孙老太医耳边,严肃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娘娘病情,究竟如何?”
在宫中,喦脱的威慑力是十足的,闻问,孙老太医犹豫了下,道:“老夫不敢说!”
“嗯?”喦脱的眼神立刻变得可怕起来,语带威胁:“官家派我在此,就是督促你们这些太医,怕你们不尽力,如今看来,果然是无所作为,耽误娘娘病情”
“喦大官,老臣等岂敢啊?实在是,实在是”孙老太医也一大把年纪了,被刘皇帝吓也就罢了,还要受这阉人威胁,心中充满了委屈与郁闷。
“我只是想弄清楚,好向官家禀报!”喦脱拍了拍他肩膀。
闻言,孙老太医这才叹了口气,老躯几乎缩在椅子里,有些丧气地道:“老夫只怕,喦大官也不敢如实向陛下禀报。老夫行医多年,对于病情病理,多有研究竟,切脉问诊,基本都能有所判断。
娘娘体弱,此病虽来得突然,但格外迅猛,已成恶症,寻常药石手段,怕是无用。”
喦脱凝眉,问:“你有其他办法?”
孙老太医还是摇摇头:“固然是有,只是,危害极大,且效果难料。不用,娘娘或许还能撑几日,若用,只怕一时半刻,都”
说着,孙老太医长长地叹息一声。话说到这个份上,喦脱哪里还不明白,皇后的病情,怕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危险,而这些太医,瞻前顾后,想救也无善法。
“这些太医怎么如此无用?难怪官家要让他们殉葬!”喦脱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然而,就像孙太医所说,真让他如实向刘皇帝汇报此事,他也有些不敢。
别看他喦脱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是体己人,但同样怕被牵连。沉吟良久,喦脱一张白皙的老脸也变得苦闷异常,几乎哀叹道:“只怕要出大事啊!娘娘若有事,官家可怎么办?”
念及此,喦脱都难免惶惧。孙太医就更别说了,想到了什么,拱手向喦脱道:“喦大官,老夫有一事相求!”
“请讲!”
老太医叹道:“老夫活到如今,已然足矣,娘娘仁慈贤良,素来善待臣等,倘有一日,即便随之而去,亦无可悔。只盼届时,喦大官能帮忙劝说一二,免老夫家人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