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倒是寻常之家,老皇帝暗道,又问:“家里几亩地?”
“十亩旱地,五亩果林。”
“这点薄田,产出想来不多,如何供养十一口人?”
“仅靠这点田土,自然不成,还帮忙耕作族田,每季能够分得三成产出,再从山里猎得一些土产,勉强度日。”
“什么是族田,莫非你们还有公共田产不成?”
经其解释,老皇帝很快便明白过来了,所谓的“族田”,不过是九村张姓主家的土地罢了,将其中的情况翻译过来,就是地主与佃户的关系。只不过,这个佃户,还保留有一定的自由,还有属于自己的田产,只不过,照这村中的情形,说不住哪天就没了,这种局面,实在太脆弱了,让人听着便不禁忧心。
“你们家有多少人在籍?”老皇帝又问。
对此,张五林两眼顿时面露警惕,事关切身利益,反应总是最真实的。并且第一次发出了反问,什么意思?
见其状,老皇帝叹道:“看来,你们家十一口人,有不少是未曾上籍的吧!”
“为何要上籍?上籍有何好处?”
“上籍有何好处?这是个好问题!”老皇帝呢喃了句,而后指着张五林,冲刘文涣、刘文济兄弟道:“你们给他说说!”
“是!”
老皇帝吩咐,哪儿敢怠慢,刘文涣上前半步,率先开口:“编户上籍,方是大汉国民,方才享有大汉国民拥有的一切权力,上学、考举、入仕、从军、出行经商务工,你们的土地、财产乃至安全方才受到大汉法律保护,甚至于,你们死后的遗产,你们的子孙若不在户籍,也无法继承”
刘文涣这番话,也算颇有见地了,帐中所有人都微微点头,以示认可。还是这张五林,听得满脸费解,但凭借本能,回答道:
“我家世代为农,指着这些土地,便能过一生,您所说的那些,与我家无关。我家不读书,不经商,若要出行,至多去周边的草市、墟市,连县城都走不到。
至于官府保护,我等只希望不要再加捐、加税,少些劳役,已然满足了。对了,服劳役、兵役时,怎么不见依户籍来,倒有不少冒名顶替的。
至于家产,我家大郎、二郎都在籍,他们总可以继承吧”
一番解释,说得刘文涣几乎傻了眼,旋即不忿道:“此一时,彼一时,即便你们自甘堕落,安于务农,就不为子孙后代着想吗?他们若想读书做官呢?”
“里正家的郎君,又是读书,又是练武,也没出一个当官的,哪里轮得到我家?”张五林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不谈儿孙,就谈当下!”那副咸鱼的模样,看得刘文涣气急:“若有欺侮你的人,若无官府你当如何?I若有人强霸你们的土地、财产,甚至女儿,又当如何?”
听刘文涣这么说,张五林也有些急了,说道:“除了官府,谁敢欺负我九村人,纵然有,也有阖村老少,有里正为我等做主!就是山贼土匪来了,也给他打回去!”
“若是里正要夺你家的土地,占你的妻女呢?”刘文涣彻底恼了,直接道。
这个问题,倒是勉强镇住了这庄稼汉,但没过一会儿,便听他倔强说来:“倘若如此,官府远在几十里之外,又凭什么保护我等小民?官府还要依靠里正收税、征丁,难道会不站在里正那边?”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听其言,刘文涣有些破防了。
“好了!”这个时候,老皇帝突然出声,打断了堂堂皇孙与一泥腿子的争执,看向一直作沉思状的刘文济,问道:“文济,你一直不作话,在思考什么?”
闻问,刘文济抬头,两眼竟给人一种涣散的感觉,醒了醒神,方才低声说道:“我觉得,此人说得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