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唐使团抵达西康的时候,吐蕃国中也因此产生不小的人事扰动。
逻娑城红山宫殿中,近来氛围颇为紧张。除了人员出入频繁之外,赞普的情绪也是一日多变,有的时候欢笑不断,有的时候则暴跳如雷。
一些王宫之外的人或许不清楚赞普近日情绪如此外露多变,但宫中诸奴役侍员们却因此而苦不堪言。赞普心情好的时候还倒罢了,大家还可以松一口气,只要安心于自身的事务,不必担心会不会遭受无妄之灾。
可若赞普心情转劣,那众人就要当心了,因为赞普随时都会爆发迁怒。肆意惩罚、打杀奴婢还只是寻常,特别当国中派往大唐的使者死在长安的消息传回国中后,赞普更是暴怒得无以复加,甚至就连当日侍寝的一名宠妃因触怒赞普,都被赞普下令剥除衣衫、逐出宫殿,生生冻死在寒夜之中。
因此红山宫殿的这些宫人奴婢们,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观察今天、或者说猜测下一刻赞普究竟是喜是怒,若猜对了,这种煎熬的日子或还能继续下去。可若不幸猜错,那么下一刻生命就有可能戛然而止。
宫人们因为赞普的情绪多变而诚惶诚恐、战战兢兢,而赞普本人也并非刻意如此,甚至他自己本人的心情之跌宕起伏较之宫人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的赞普年在二十八岁,用唐人的话说已经是将要达到三十而立,这样一个年级,可以称得上是年富力强,既褪去了年少轻狂的青涩,又初步具有了成年人该有的稳重。特别是对赞普这样的一国王者而言,正是精力旺盛、将要大展宏图的年纪。
而且赞普本就谈不上是什么庸碌无能之人,可以说是受命于危难之际。因为其父壮年早夭,加上国中局势动荡不安,以至于嗣子迟迟不能正式继位,寄养于权臣之手长达数年之久。
可以说从还是幼童时期,赞普就已经深深领会到世道之艰深凶险,继位之后在王母的悉心教导之下,无论是才能还是性情都有了长足的长进,就连国中许多大臣都称赞赞普宏器深蕴、坚韧不拔,大有其曾祖松赞干布的遗风。
对于这一类的称赞,赞普表面上仍是谦和客套,但其实内心里对自己也深有如此期许,以其曾祖为榜样,不甘心只做一个守成之主,希望吐蕃国运能在自己的带领下再创辉煌。
有了少年坚韧的经历,本身又树立起一个宏大的目标,赞普对自己的要求自然也就极高,几乎从来没有体会过少年轻狂的恣意,凡所思虑都与国运前程有关,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成,很少有因为外事而使得心情跌宕、情绪外露的情况。
但人的性格无论如何坚韧,总会有一个此前不曾被触及的极限。一旦超越了这个极限,那么人的性情言行就会变得判若两人。
上一次赞普受到破防还是大论钦陵勾结琛氏、突然返回国中,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无疑都在挑战赞普的极限。无论是琛氏这一王党家族的背叛,还是大论钦陵那咄咄逼人的姿态,以及王母在未与他沟通之下便肆意插手国事,无疑都是在挑战他这个赞普的威严。
赞普当时虽然也是怒不可遏,但在意识到这些变故所牵涉的人事仍非他能完掌控之后,还是快速调整了心态,将心头所积攒的戾气都按捺下来,主动去向王母告罪求和。
虽然最终各方磨合磋商后所达成的结果已经大悖于他的心意,但起码大局的稳定还是得以维系住。接下来在王母的指导下,赞普有选择的或接见、或访问国中诸权豪门户,通过一系列的拉拢分化,再将大论钦陵的势力排斥于国外,没有让过往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若情况就此发展下去,就算赞普遗憾与自己的抱负得不到伸张,但也还能忍受,可国外强邻所发生的惊天巨变却打破了赞普心情的平静。
大唐本就是吐蕃已知境域中最为强大的对手,再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