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陡然静下来,王三秋镇定的用布巾拭去被面上的药渍,又舀起一勺喂到他嘴边,压住自己内心的慌乱,轻声道:“爹,以前是我错了!从今以后我要改的,都听你的话,每天乖乖在家里帮你做事。”
王大财顺从的喝着汤水,眼中的疑虑更重,神情也痴痴起来:“你不是她?你是她!你是三秋?你是三秋!”
他好像说给自己听,一遍一遍,直到一碗药汤喝完,口中还在反复念叨着这句话:“你是三秋。”
王三秋安静的坐着,听他一遍遍念叨。
在这昏暗的后隔间里,一股难闻的霉味始终萦绕在鼻端,在加上药味,和白天都需要点上的灯油味,更觉得空气浑浊。
终于,在安神定智的药力作用下,王大财念着“你就是三秋”陷入沉睡。
王三秋这才站起身,走到天井中呼吸新鲜空气,不管她是不是三秋,现在都已经是这家的一份子。
王小姑娘死了,或者她代替自己去了另一边。
她现在也知道了王小姑娘的死,不是殉情这样狗血,她去赌也不是为自己贪玩。
只是……王三秋摸摸自己的长辫子,王小姑娘处处故意表现出来男孩子的行为,可为何又在那屠户面前跳江,让人误会是想嫁人?
还选择在码头人多的地方,这不是故意给自己抹黑添乱吗?
在她准备晚饭时,昏睡一天的王大财终于醒了。
他磨磨蹭蹭的起了床,对在灶间正盛着饭的王三秋讨好的笑着:“三妞儿,我今天怎么睡这么久?你都不叫我一声,搞得连饭都忘记做了。你可饿了?那个罐里还有鸡蛋,给自己煮一个吧!”
王三秋诧异的看着他,迟疑的问道:“爹,你今天淋了雨,你忘记了?”
“我淋雨?三妞儿,你在说啥话,我怎么可能跑出去淋雨,又不是傻子。”
王大财神情迷离恍惚起来。
“爹,我今天还做了臊子面,你看这臊子汤做得够味不?”
王三秋记起大夫说的话,不能刺激到王大财,至少今天不能再刺激他了,忙故意提到自己做的饭上。
果然王大财探过头来看看,满脸欣喜:“闻着就香,比爹做得好。三妞儿现在越来越有出息。”他一直熟睡没有吃午饭,早饿得肚子咕咕叫。
灶间光线混暗,王三秋把饭端到天井檐下的石桌上,摆好碗筷和凳子,只等王大财坐过来吃饭。
“三妞儿,你的脸上……是怎么啦?”离开灶间,王大财这时候才看见她脸上那红红的掌印。
她皮肤白嫩,这巴掌打得狠了,下午已经用冷水敷过几次,现在还是又红又紫的浮肿着。
“是爹不小心,碰到三秋了!”王三秋轻描淡写的说着,把一碗臊子面递给王大财,“爹,快吃饭吧!一会面就化成坨,该不好吃了!”
王大财也不接碗,伸手想摸王三秋的脸,却不敢靠近,手在空中举了举,重新握成拳头,眉头紧皱:自己不小心把三秋给碰伤了?那明明是巴掌印,是被人打了,怎么骗我。
他心里好像想起了一些东西,只是恍恍惚惚记不真切。
后门被人轻轻扣响,是赵小六的声音:“三丫头,三丫头!”王三秋放下碗筷,起身去开门。
“王叔怎么样了?”门一开,赵小六就问起。
“你进来再说。”外面还下着雨,王三秋拉开门扉让他进来,才又把门关上。
“小六,吃过饭没有?再来吃些。”王大财看见他来,脸上神情一变,笑呵呵的喊。
赵小六对着王三秋做了个鬼脸,用唇语问:“怎么回事?”
他也不到檐下,只站在天井中跺脚。踩着泥水过来,鞋底全是烂泥,他要是直接上来,三秋又要骂的。
王三秋拿眼瞪他:自己长着眼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