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棵已经长到三人围不住的大树下栽了许多花儿。
他想起了父亲尚有官职的那最后一个春节。
那年的雪下得纷纷扬扬,房檐上倒挂着三三两两的冰柱。小小的他攀在姐姐身上,等厨房里端出饽饽来,往自己嘴里塞一个,又往姐姐嘴边喂一个。
母亲瞧见了,笑着骂他没规矩,李茉儿伸手护住他“娘,奕儿还小。”
“还小还小,都是你惯的。等你赶明儿出嫁啊,看他哭不哭。”
“奕儿才不哭呢,等我出嫁的时候,他还要高高兴兴送我呢。”彼时她也是个孩子,说这话时眼睛里却闪着向往,又朝背上的李奕伸出小指头去,“奕儿跟姐姐拉勾,到时候可不许耍赖,要早早起来送姐姐上花轿。”
那年的爆竹声格外大,屋里屋外充斥着热闹的气息。可惜李奕贪睡,没能把那最后一个节完完整整地刻在脑子里。
“姐姐,对不起。”
他将悲恸的父母接走,安顿在自己的新宅子里,又把旧院儿的门用力地锁上。
“姐姐,我们都不打扰你。下辈子,你记得早些回来。”
蓝湛湛的天空上忽然飞来一只燕子,翅膀掠过他才栽下的那些花苗儿,转了两圈,扑棱棱地又飞回了天上去。
当夜,太和宫里,卿砚斟酌了好一阵,才伏在冯锦耳边道“娘娘,李茉儿死了。”
“死在牢房里了吗?”冯锦抬起头,怔怔地问。
卿砚摇头“撞了墙,听说是李大人将人抱出来的,死在了半路。”
冯锦没再答话,站起身取了三炷香,借着烛台的火点燃。
“我与她算得素不相识,她却那么恨我。一整日了,我还是想不明白,坐在了如今这个位置上,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而我,又该去恨谁。”
淡淡的香气钻进鼻子里,冯锦转身长叹“我们俩是一样的,区别不过是我已得到了十五岁那年咬着牙许下的那些东西,我的荣华富贵,朝中汉臣与鲜卑的平起平坐,还有冯家的名望。”
可这一路,她背着太多枷锁。倒不如李茉儿快意,恨便恨得彻底,做个纯粹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