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六年九月二十二,冯锦与拓跋子推新婚前夜。
卿砚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和冯锦二人由福来赶了马车送去王弘义在燕王陵寝附近住过的那间小房子里。
近一个月没住过人的地方,多少还是有些落灰的。
两个人一边笑闹着,一边拿了抹布将桌椅擦干净,冯锦忽然就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每天最高兴的事儿就是跟在卿砚身后打扫栖凤宫各处。
那个时候她们的日子不好过,在宫里不受宠,甭管是什么位份,总是要被人低看一眼的。
久而久之,许多宫女太监也都不拿冯箬兰当正经主子看。冯箬兰便干脆将人遣散,留了几个有良心还愿意跟着她的,旁的散了也就散了,省得找气受。
这么一来,偌大个栖凤宫里人手就不够了。卿砚虽是掌事,那时候也得亲自上阵,帮着底下的人扫扫地,擦擦桌子,做些杂活儿让他们有时间去干别的。
冯锦小时候虽然乖巧,但其实是个离不开人的。嘴上不哭也不闹,可一等到冯箬兰去佛堂里抄经的时候,不管卿砚在干什么,她总要跟在后头才觉得安心。
“姐姐,真快啊。快要三十年了。”
当年那个小小的冯锦,今年都已经二十六了。
卿砚听见她的话,转过头来。耳后别着的发一不留神垂了下来,夹杂着几根白的,叫人看了感慨万分。
“好在最后,我还在姑娘身边,姑娘也还在我身边。”
这些年的每一件事好似都不在她们的掌控之中。
冯箬兰想把冯锦低调地抚养成人,冯锦却被选中了送进太子府。
卿砚想劝冯锦离开平城、离开那个皇宫,她却毅然嫁给了大魏的世子。
恩恩怨怨,纠纠缠缠。
好在今日的结果,她们虽然都未曾想到,却也是称心如意的。
两人正说着话,冯锦无意中抬头瞧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忙用手推了推卿砚,像个小孩儿似的欢喜道“姐姐快看,有流星!”
一颗流星划在蓝幽幽的夜空中,如顽童在青石板上任意抹画似的,于深蓝色的底色上乱划出银亮的线条。
眼看着流星的光亮如一条飘忽不定的银线,就要消失。
冯锦双手合十,悄悄儿地许下了一个心愿。
“我不要长命百岁,也不要千秋万代了。只要我腹中孩子平安,余下这些年,我们几个人安安稳稳在一起就够了。”
那一夜两人躺在同一张小床上,时光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前。那会儿十来岁的卿砚也是个孩子,笨手笨脚地照看着小小的冯锦,她半夜里实在不放心,便总是趴在冯锦的床边陪她一块儿睡。
数十年光阴,于她们而言漫长如斯,却又转瞬即逝。
翌日,天还没亮,卿砚便起来准备着嫁衣与首饰。冯锦听见她起床的响动,便也睡不着了,躺了一会儿也起身,见卿砚正坐在那面小镜子前拾掇着钗冠,笑着将手放上她的肩头“姐姐给我梳了这许多年的头,我今儿也替姐姐梳一回。”
说罢拿起搁在桌上的木梳,拆开了卿砚的发髻。
卿砚并未推辞,静静地瞧着镜子里的冯锦,她们的小锦儿啊,真的长大了。
出嫁这天,梳头的活儿本应是请一位“全福”的妇人来做的,要有儿有女,夫妻和睦,公婆父母尚在。
但冯锦觉得,只要她和她的卿砚姐姐还在一块儿,那自个儿就是有人疼爱的“全福”了。
卿砚也一样。
两个人将衣服换好了,又互相梳了头,戴好了钗环。只听外头鞭炮声响起,有马蹄的声音传来,似乎还有吹吹打打的队伍跟着。
按理说她们应该等拓跋子推和王弘义进来接亲的,可冯锦有些心急,听见声音忍不住偷偷地从门缝儿里往出望。
“姑娘快回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