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天新最近很爽。
新局长窝在棋盘街训练新警,局里便是他的天下了。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孙天新可是过足了一把手的瘾了,想提拔谁就提拔谁,局里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他的亲信手下,以龙四海为首,更是猖狂地没边了,走路都是晃着膀子看着天,好像孙天新老大,他是老二。
连带着潘寿这一支的青帮徒众愈发骄横,欺行霸市,强买强卖,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百姓敢怒不敢言。
对这些变化,潘寿很是兴奋,感觉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自己这一支蒸蒸日上,已露压过李云卿之势。假以时日,超越甚至吞并李云卿成为上海滩老大,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这日午后,小睡了一个钟头的潘寿,手抚着一只楠木箱子,心情大好,摇头晃脑地哼起了唱段。
箱子里是孙天新送来的这一个月的收益。
“爹。”
唱到得意处,刚要甩个腔,忽听身后有人唤。
潘寿回过身来,见是女儿潘惠贤,无喜无嗔地站在门口。
“贤儿,快进来。”
潘寿见女儿秃着头,身着一袭黄土色尼袍,面色憔悴,因女儿身子骨弱,怕她着凉,赶紧走上几步,招呼女儿进来。
潘惠贤跳楼自杀以明志,住进了医院,潘寿花重金从香港请来一位高明的西医,给她做了手术。所幸手术非常成功,没有落下残疾。
不过,身体的病好了,心上病却难医。
潘惠贤回到娘家,非要出家当尼姑。
潘寿两口子急得不得了,就这一个女儿,哪能放她遁入空门?
只不过潘惠贤性格刚烈,谁也劝不住。
后来还是她娘一句话,让潘惠贤打消了出家的念头。
她娘说:“宝贝啊,尼姑庵里不安全,打上海时,听说有很多女人逃到尼姑庵避难,结果日本人把庵给围了,在里边祸害了三天,连尼姑都没有放过,抬出来好多尸首,其中大部分都是尼姑呢。”
一听这话,潘惠贤叹了口气:“唉,天下之大,竟无一方净土?”
叹息过后,潘惠贤最终还是接受了她爹的安排,在后院修了一座庵堂,自己进庵修行。
潘惠贤进庵之后,每天除了给父母请安之外,就在庵里诵经读卷,吟诗作画。
潘寿略端详了一下女儿的面容,见她头皮发青,面容消瘦,显得眼睛更大。
令潘寿感到欣慰的是,女儿皮肤白里透红,想来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心病也渐渐痊愈了。
“唉,我女儿这么漂亮,可惜已经心如死灰,否则就算再嫁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叶耀先这个挨千刀的,害我女儿不浅!李士群这个混蛋,老子早晚要弄死你!”潘寿看着女儿,心里叹息着,新仇旧恨又涌上心头。
在他看来,女儿之所以跳楼,根本不是殉情——哪有为养小的丈夫殉情的?而是为李士群所逼。
叹息了一回,潘寿不敢把情绪带到脸上,知道女儿向来不进前院,见她忽然来见,知道必有缘由,于是轻声问道:“贤儿,今日这是怎么了?找爹有事?”
“爹,孙天新有难,女儿恐怕连累父亲。”潘惠贤静静地说道。
“谁?孙天新有难?贤儿,你修行修傻了吧?他现在在警察局只手遮天,他会有难?”潘寿笑着问道。
“爹,女儿修行于世外,有些事反而看得更清楚。孙天新这人没有读过书,不懂低调才是王道,进警察局时间太短,反而呈烈火烹油之势,这不是好事。”潘惠贤道。
“贤儿,低调?你错了,身逢乱世,低调的结果就是被人欺负,就是被人踩到脚底下,要想呼风唤雨,就不能低调。”潘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