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除了皇家藏书阁,拐了个弯,沿着小路准备出宫去。
他们这些人,和安歌也算打过照面,自然出入皇宫的权利是有的,但过于逗留总是有些瓜田李下的嫌疑,避避嫌也是应当的。
毕竟不熟。
熟的也有,新帝登基没几日,择了个良辰吉日,下了两道圣旨,封了一位国师,名唤九衾,还有一位亲王,煦渡。
圣旨既下,却没见着人,正主不在,便只是皇室档案中记载了下,意思意思地庆祝了下,拨了两处和长公主府比邻的宅子,让人修缮去了。
倒是没见这么敷衍的册封,不过瞧着倒是比那些个正统的仪式要更舒心些。
玄月熟门熟路地沿着鹅卵石路走,突然脚步缓了缓,就见道路尽头走来一个男人,哦,也不熟,比安歌更不熟。
陶源。
失笑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声音却依旧,伸手撩了撩散落在面颊上的发丝,露出那一半伤痕可怖的脸,“怎地……这些年愈发神秘不理事的主,最近倒是哪里都能遇见。”
“头一回听说,魔教头子都能自由出入皇宫这样的地方了,我总想看看。”
“哦?听谁说的?”
“……”
“陶源主在车狮帝宫里还有眼线,着实厉害厉害……佩服佩服……失敬失敬……”
第一回,这么想把一个人弄成哑巴。陶源揉了揉眉心,眉头皱地能打结,“闭嘴吧你!”
“所以……陶源,你到底千里迢迢为谁而来?究竟所为何事?”
“你又是所谓何事?”
玄月嗤笑,讽刺,“以上对话,数月之前,我们好像已经说过了。”
他们之间,曾有过一次格外非正式的“沟通”,就在无名酒楼的矮墙前的草丛里,很显然,那次沟通格外失败,除了被如今的车狮帝王吼了一声丢出了门,别的并无收获。
当然,可能自己能够自由出入皇宫,和彼时那一丢,也有一些关系。
但……玄月抿着嘴,觉得需要重新打量一下眼前这个一脸潇洒又坦荡的男人——陶源,大名鼎鼎的前江湖盟主,只是这些年不理事,行踪也越来越神秘,颇有些避世的态度。
这样一个人,三番五次地出现在言笙的周围,何故?
他不愿同他打一些模棱两可摸不着边际的哑谜,那丫头方才在里头态度很明确,他觉得这样挺好的,所以决定帮上一帮,就当……是为了还那个小哑巴一个安稳的生活吧。
他说,“陶源,那丫头姓言。不是你想找的人。”
“哦?那门主以为,我想找谁?”他一手背在身后,看起来儒雅又温润,偏生腰侧挂着一把厚重的剑鞘,看得出里面的剑比普通的剑更厚重,一看便是练家子,“我以为,门主是知道她姓什么,所以才千里迢迢跟来的。”
曾经是,因为想要一个了结。
如今,却不是。
玄月低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陶源,我觉得那丫头挺好的……有心结交……她年纪虽小,想法却练达通透许多长者所不及。你猜她方才同我说什么?”
状似不经意间。
陶源似乎也不甚在意,背在身后的手却摸了摸身侧的佩剑剑鞘,“哦?愿闻其详。”
“她说……本就没有什么能够长盛不衰、千秋万代。”
“她还说,历史不该倒退。”
他收了踢石子的脚,懒洋洋地翘了翘兰花指,勾住自己散落的碎发,笑,笑意释然,“你觉得如何?听君一席话,颇有些胜读十年书的感慨。”
说着,也不顾对方突然僵硬的身躯,径自越过对方,随后摆了摆手,“走了,回头啊……该找煦渡瞧瞧我这张风华绝代的脸,只是不知道这位当了亲王……出手贵不贵……”
最后的话,消散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