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断监视器失去监管对象后,电子提示音喇叭发出尖锐的警报。
成排的显示器顿时活跃起来,通过安全记录仪从多个角度显示着这个生物颤抖着,拼命呼吸的样子。
一些圣甲虫似的发条构装体东西在墙上蹦来蹦去,保持着一定距离,用簇状复合仿生眼球观察着这个生物。
新生儿佝偻瑟缩着,用满嘴油腻的黏液清除呼吸道中的羊膜浆糊。
这是祂有生以来第一次呼吸。
祂吸了一口房间内冰冷、消毒过的空气,接下来的一分钟里,剧烈地咳嗽起来,因为它的肺以前从未使用过,现在却在努力适应周围的环境。
经受几次这样的痉挛,它在甲板上精疲力竭,头晕目眩,终于开始正常呼吸。
这一成果扩大了它的注意力,很快,噪音、寒冷和黑暗使其迅速成长的心智充满了不适。
这个生物轻轻呜咽,看不见,也听不懂回荡在空中的刺耳声音。祂弯曲手指,松开紧贴在肉体上的膜,羊膜凝结成了坚硬的橡胶状凝胶。不安的双手在地板上探出,最终压在冰冷的铁地板上,试图站起身来。
甲板表面被黏液和营养液弄得油滑不堪,让苍白的生物失去了摩擦力,摔了个屁股墩。
疼痛刺激着祂的血肉,比寒冷还强烈。片刻之后,祂咽了口唾沫,又试了一次。
祂又试了三次,但是却都以失败告终。
最终,在把重量均匀地分摊在双手和膝盖上后,祂终于可以四脚着地地站立了。通过协调力量,将重心放到膝盖,条件反射地伸出胳膊来保持平衡。祂左右扭动着脑袋,被面具般的银发糊住了稚气未脱的面颊。
祂柔软的肌肉上泛起鸡皮疙瘩。
被一个个近在咫尺的东西监视着的感觉,像冰冷的爪子般爬上了祂的脊背。祂把手指伸进脸上的黏液里。
如果祂能睁开眼睛。
最后,粘在新生儿眼睛上的污泥破裂了。胶状黏液湿淋淋地滴落下去,祂抬起头,第一次看到了光明和世界。
这也是祂第一次履足现实的多元宇宙。之前,祂的存在仿佛就是一场大梦。
这个梦超过了时间的限制,而且也并非需要用“睡眠”这个定义来容纳。
事实上,祂也不知道这场梦是真是假。为了求证这个问题,祂才偷偷在那些“赎罪之劳工”们的眼皮底下修建了这座培养室,但说实话,祂实际上也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是怎样建成的。
就仿佛:祂只是动了动念头,这个地方就猝然出现于了现实的多元宇宙之中。
不过,当其为自己构建了一具身体(大脑)之后,祂的记忆力得到了保证——祂的记忆有了物质基础。
尽管祂只是按照往日见过那些荒原部落民为模板,构建出了一具化身,可这对于往昔来说已经是一次极大的进步。越来越多本该遗忘的记忆,如同大爆炸似地在其神经节内部不断迸发,形成了以一个个生命的闪光点。
这是祂不灭的代价,是祂独有的负担,是这个存在于时间尽头之神明所特有的无尽变化和扭曲的熵痕。
祂不敢肯定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做梦。祂认为这个答案的正确与错误的可能性是相等的,因此祂并不太在意。
此时此刻,他就在这里,这才是他最在乎的。
祂那刚刚诞生的幼小躯体下方升起一层淡薄的灰雾,祂就这样半跪在流转的薄雾中,周围的环境模糊而深邃。
祂的身体突然感受到一股来自现实的压力,迫使祂弓起后背,向空中吐出一股黑色的气流。
油状液体散为一些怪异的形体,其中最多的是一些长着章鱼头的生物,不过他们很快就祂周围的薄雾中消失了,祂对于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
只是,那些东西仍旧在其周围盘旋、萦绕、闪烁,他们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