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中医都说名医张介宾对烟草极为推崇,她母子二人不让他抽烟就是想他早点入土。
关有德占着道德高地,黄氏母子说不过他,只能忍下来,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关宗宝尚在读书之时,关有德还能拖着病体劳作,尚且知道银子挣来不易,不敢大手大脚花钱。自从关宗宝担起家中重担之后,旁人都夸关有德生了个好儿子,幸苦一辈子该享享福了。关有德也觉得自己该享受了,开始飘了,以身体不适为由,再不做任何农活,甚至连做饭、洗衣这等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不碰,花起钱来却是越来越随心所欲,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道理,说什么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人死了银子还没用完。
黄氏日夜操劳,忙完蚕工还要做饭端到他面前,关有德不仅没有心怀感恩,还经常鸡蛋里挑骨头,这样不好吃,那样不合胃口。后来关宗宝才听乡邻说起早在他上族学的时候,关有德就经常打骂黄氏,将她赶到猪圈里不让她进屋,只是黄氏从未向他诉苦而已。都这样了黄氏依旧忍耐,关宗宝也不知道他阿妈这么多年是怎么忍下来的。关宗宝暗暗发誓,他日若有立锥之地,就带他阿妈从那个鬼地方搬出去,这才有了他后来在村外桑基搭的破茅草屋。
“阿妈,我不怪你。”关宗宝道:“要怪就怪这世道。”
黄氏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也曾是少年英才的读书种子,如今却是满手的老茧,十五六岁正是说亲的年纪,如今却连个媒婆的都找不到,再晚几年可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又忍不住痛哭起来,“呜呜呜……他是真没为我们母子着想过,他也不想想,就他这副要死不死的鬼样子,哪怕他安安分分过日子,也没人愿意让女儿嫁进这个家门受苦。他倒好,不仅不体谅儿子,还作得要死,真是吃屎的倒来难为拉屎的,呜呜呜……”
关宗宝见他阿妈哭成了泪人,痛心地问:“阿妈,我就问你一句,你还愿意跟他过日子吗?只要你下了决心,我就去找澳洲人主持公道,我听赶集的人说昨日九江大墟来了一队澳洲官差。”
黄氏犹豫了片刻,道:“澳洲人又不是日日在此,就算给了我们公道,澳洲人走了谁还认这公道?族中自有族规,若是我要跟他分开过日子,务必要请族老一道商议才行。还有他的吃喝用度,也要请族老定个规矩,若是像他这般,今日搅闹一次便要一两银子,明日搅闹一次便要二两银子,你哪来的老婆本呀!”
关宗宝却道:“阿妈你可真糊涂!你姓黄不姓关,你嫁进关家受苦受累这么多年,关家可有任何人为你说过一句公道话?你还指望他们有人站出来主持公道?你跑了谁来伺候他这个病老爷?难道有人愿意从族产里拿出钱来填他这个无底洞吗?人家可都指着我们母子给他擦屁股呢!”
黄氏犹豫道:“我们不过是无名小民,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澳洲官差怎么会管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试试怎么知道?”
“那就……试试吧。”黄氏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她的眼镜已经哭得通红。
屋外的天暗了下来,她却毫无睡意,心中还在烦恼如何才能摆脱这绝望的困境。她让关宗宝先去睡觉,这一造的蚕已经快到“三眠”,下半夜还需关宗宝起来替她喂桑,两人交替以免累坏了身体。
养蚕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蚕孵化为蚕蚁“过窝”之后,需要每日喂育替屎。养蚕者一般每三小时喂蚕一次,一日八次,日夜辛劳,与蚕同眠同起。清晨、午刻、申刻、酉刻、初更、二更、二更后、四更初、五更各投喂一次。喂桑时,要等蚕全部起齐,才放下桑叶,防止各自发育不同,致使蚕的质量良莠不齐。日夜皆然,其蚕渐大,须要分窝。每日须替屎两次,清晨一次,申刻一次,用手将蚕爬卷,移过别窝,去其蚕屎,用以培桑基、喂塘鱼。
最严重的威胁是蚕病,“蚕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