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大雪天,压枝玉皑皑。
年关将至,郢都之内,家家户户的百姓都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起了准备。行在街衢之上,放眼望去,一排排屋舍的门前已经挂起了红彤彤的灯笼,贴上了崭新的桃符。还有些富贵人家的宅院更是装点的格外喜庆,除了挂满各型各款的五色彩灯外,就连院中枯黄的树木都用缤纷的绢纸装点一新。然而,就在这辞旧迎新之际,北周的朝局却呈现出了一派剑拔弩张之势。
这种出离紧张的氛围源自戎陵侯褚桓几日前在朝会上递交的一份奏书。奏书中先是详细分析了各国的形势,随后指出伏羌的新汗王贺连绪如今降服了浑庾、屈射等族,凭着军刀和铁血统一了草原各部,雄踞重峪关以西,对北周已经构成了极大的威胁。根据暗卫发回的密报,近日伏羌边境调兵频繁,不似往年抢掠边城的部署,倒像是有挥师东进的打算。因此,北周西境形势紧急,需要从京都抽调将领备战。而这将领的名单之上,只有两位是来自褚旻统领的南衙十六卫,其余的七八名人选都是来自宋抒怀辖管的北衙禁军。
此举一出,无疑是要将宋抒怀在北衙禁军中的心腹大量拔除,其中深意,几乎不言而喻。
宋抒怀自是不会同意,当堂便与褚桓争执起来。可褚桓偏偏寸步不让,侃侃分析了一番北衙与南衙的布防后,坚持要将北衙的将领抽调至边疆。帝都的戍卫兵力,本就十分敏感,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中北衙六军分为左右羽林﹑左右龙武﹑左右神武,均是直接拱卫皇帝的禁卫,若是换由褚桓的亲信把持,那御座之上的帝王又该如何安枕?
面对褚桓看似昭然若揭的反叛之心,绝大多数的朝臣们都选择了屏气噤声,缄口不言。毕竟,良禽择木而栖,一面是手握大权的戎陵侯、一面是体弱多病的年幼帝王,这场角力的胜者似乎已是板上钉钉。不过,宗室老臣之中,亦有不少属于太后一派,自是不能任由褚桓为所欲为,纷纷跳将出来,跟着宋抒怀一起,指责褚桓狼子野心、妄图谋逆,跪求御座之上的小皇帝严惩佞臣,以正朝纲。
然而,秦皓却始终不置可否,一直重复着“从长计议”之类的话语,全无半分帝王威仪。太后一派的老臣们见状,更是哭天抢地,还有人高呼“先皇”,甚至扬言要一头撞死在大殿之上。褚桓懒得与他们辩驳,一脸神色寡淡,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而褚旻却按捺不住,走出朝列,与他们争论起来。一些支持褚桓的朝臣立时跟上,与太后一派的臣子吵作一团。一时之间,鸡飞狗跳,难看万状,就连向来钟爱在朝会时闭门养神的肃王爷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就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苏翊突然持笏而出,直接喝问那些老臣可曾带兵,随后向卫尉何桢询问了褚桓的提议是否合理。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苏翊转过身,奏请秦皓采纳褚桓的谏言。然而,秦皓尚未开口,宋抒怀便说何桢系褚桓从暗卫中提拔的,说出的话不足以采信。苏翊闻言顿时沉下脸,不留情面地道“按宋大人所说,你提拔的那些北衙将领岂不都是你的亲信?那你此时不愿放人去边境备战,是因为想要结党营私,把陛下的禁军变为你的私属吗?”
听到苏翊火药味十足的责难,宋抒怀怒不可遏,立刻反唇相讥,却被苏翊巧舌如簧地怼了回去。其他朝臣见了,也不由暗暗心惊,要知道——三公之中,司空大人和司徒大人从来都是一齐与大司马戎陵侯作对的,而此刻司空大人居然为了戎陵侯,与司徒大人掐得火热,可见这朝局之争的天平已经严重偏向了褚桓的一方。
经过两人的一番唇枪舌战,苏翊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强压了宋抒怀一头。旁边的一名宗室老臣着实看不下去,突然跳将出来,悲声高呼道“司空大人如今竟这般自甘沉沦、助纣为虐,不就是欺圣上年幼,不把圣上放在眼里。若是如今先皇尚在人世,又岂会容得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如此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