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晚儿,天色墨透前,雅布终于到家了。
进屋先换衣裳,又叫了热水,福晋伺候他洗面,泡脚,在王府这些日子,可没家里舒坦。最后侧福晋给他装好烟丝,躺在如意椅上过着瘾,皱着眉头,拿脚踢踢侧福晋,“去,看看二丫头睡没。”
侧福晋知道他这是想孩子了,含笑点头,叫人去请二姑娘来。
转身还没说两句话,素格已经掀了帘子进来,依次请了安,“阿玛这么晚还没歇着?”
雅布一见她眉高眼低的,便晓得她已得了信儿。自己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咳嗽一声道,“阿玛也是刚听到消息你说怎么全赶上了呢?”
素格眼圈一红。
外面是浓的化不开的夜色,一打起帘子进到正屋,先闻到阿玛的烟丝香气儿,悠悠的,福晋跟奶奶衣裳用的薰香味儿,桌上刚摆上来的几样小菜,和鸡丝细粥蒸腾的热气,都扑进鼻子里;福晋眼神不好,不喜过亮,屋里总是用淡黄绢丝灯罩,暗是暗些,周身总是笼在暖暖的灯光中。这几个人,还有永常,和晕黄的灯,鸡丝细粥的味道,就是她打小闻惯了的。习惯了,怎么离得开?
侧福晋长长的“哟”了一声,素格就像特意儿在门外等着她阿玛似的,一招呼就进来了,两个人见面还打起了哑谜,自己的姑娘是心头肉,眼泪汪汪的模样,就跟剜她心一样。素格不是个娇气的,不是遇到大事,不会这样。她心里隐隐不安。
“爷,素格,你们说什么呢,赶上了?赶上什么了?”她颤声问。一连串的事,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赶上。
雅布瞅着素格眼圈红也心疼。怡亲王特意赏了恩典,让他今日回家,还嘱咐这几日不用再宿在王府,他就知道不妥。后来他走了,又喊回来,随口告诉他一声选秀的事,那样子,根本不容他求情。
福晋跟侧福晋听了,都呆楞了。
怪不得说都赶上了,可不,还赶的这么巧。婚事刚刚没了,接着就得进宫待选。
“那个,爷,能不能说说,跟怡亲王说说,他也不像是不讲理儿的样子,宫里不少宫女使唤,不缺咱素格啊。”侧福晋嘴里喃喃道。上回爷就想了办法,帮素格躲过一劫,这回还得指望他。
福晋是个冷静的,“这也没到三年,怎么又选?你说这是让咱闺女做主子啊,还是当姑姑和宫女子啊?”
侧福晋闻言,不啻五雷轰顶,“怎么个话说这是,爷,爷,。你给个话儿啊!”
她这里叫雅布,雅布也难过,他也不知怎么突然就盯上了他的素格。
素格咬的嘴唇都白了,手指绞着手帕,同样期待的看着雅布。
雅布垂下眼睛,低斥道,“宫里要有这个旨意,旗主子也发了话,,,要不,先去吧不一定能选上,内务府不还得要验发肤手足,查疾查残的,还有两道关的”
素格垂眼。最后的一线希望也泯灭了。原先打算还有得商量,如今瞧阿玛的样子,内务府甄选怕也只是安慰的话。她知道阿玛也不愿意她去宫里,但凡有辙儿,不会放这话。
侧福晋这回是彻底傻了,“这是让姑娘去宫里伺候?不是去当娘娘?”
雅布烦躁起来,扔了手里的烟杆,“伺候也挺好,祖宗的规矩,要留下做使唤,那就得伺候。再说,将来还能出宫,当娘娘,一辈子不得见的,你又愿意了?”
他虽不安,但觉得宫里该不至于把他闺女当宫女留下。到底他也是做过军机辅臣的,太后跟皇上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
可做娘娘,那就毁了他的二丫头了。他虽不愿意素格进宫,可若必须进宫,自然做主子娘娘最好。可多尼的闺女在中宫呢,轮不到他闺女坐那把荣耀天下的宝座。
侧福晋懵了,当宫女,她心疼,当娘娘,她更不乐意。这两条路,哪条她都不想啊。
绝望之余,嘴里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