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候,京城里有个行当叫摇小鼓。说白了就是走街串巷,摇鼓‘收破烂’的人。
摇小鼓这一行看似不起眼,里面却有的是能人。变着花的能把别人手里的好东西,按照破烂价收过来,再一倒手用几十甚至上百倍的价格卖出去。
大清朝亡了的那会儿,四九城里出了四个摇小鼓的另类。
这四个人也摇着小鼓走街串巷,穿着却十分体面,全都是青衣长袍。他们看上了东西从不跟主人还价,也从不带人去敲边鼓,不管多难撬的物件,不出三天肯定到他们手里。
按理说,这四个人是坏了规矩,可是城里却没人敢找他们的麻烦。因为,这四个人只到刚死了人的人家去收东西。就算那家没有人死,他们当中有人去人家门口转悠几天,那家也会三天之内办场丧事。要是,他们当中有人在谁家门口,那家肯定要遭大灾。
有人说,那四个人收的东西全都犯邪,他们是闻着邪气儿找上的卖主儿,他们想买的东西,没人敢不卖。
四个人不仅收的东西邪,人更邪,这四个人平时各有各的地盘,哪怕是见了面也不说话。要说他们互相不认识,可这四个人又每年一聚。
四个人聚会的地点不一定在什么地方,不过,他们聚会时,肯定会点四盏白布灯笼。
灯笼必须离地三尺,人在灯笼一米开外,灯光最多照到人腰,绝不会照到人脸。
不管什么地方飘起四盏灯笼,都代表着那四个人又凑到了一起。
四个人聚在一块儿时,不管是风里雨里,都守着自己的灯笼站在地上一言不发,直到灯笼熄灭才各自离去。年年聚会,年年如此。
有人看见过他们聚会,当时,天上飘着小雨,四盏灯笼却一盏没灭,从远处看过去,只能看见四双鞋,那四人从腰部往上就像是被夜色抹掉了半截。远远看过去,那四个人就像是半在阴间,半在阳世。
四个人每次聚会之后,都会莫名的失踪那么一两个月,然后再回京城继续摇鼓走街串巷。
我知道这些事儿,是因为其中一个摇小鼓的人就是我太爷。
我家里人都不晓得我太爷的大号叫什么,只知道他有个外号叫“陈摇鼓”
我太爷在京城晃了几年之后,忽然告诉家里人他要出一趟远门,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他临走之前,叮嘱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我爷爷陈如飞每年到他们最后聚会那棵柳树下面,看看有没有白布灯笼。灯笼在,说明他们都还活着。灯笼没了,赶紧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只要能保住陈家香火,就算你们改了姓,我都不说半个不字。
打那之后,我爷就每年去柳树下面看一次,可他再没见过我太爷,也没见过其他三个摇鼓的人,不管他去得多早,看见的都只有四盏没点亮的白布灯笼。
那个年月兵荒马乱,就算是京城也没个安身的地方。几年之后,我爷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哪还有心思管什么灯笼不灯笼,就报名参军离开了京城。直到打胜了仗,他才又回到了京城。
我爷走的时候只有不到二十岁,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四十多了。
我爷自己说要不是想念他爹,他不会再往柳树下面走,也不会再见到那四盏白布灯笼。
那时候,柳树没了,灯笼还在。我爷又年复一年的守起了灯笼。
五年后,灯笼少了一个。
第七年,灯笼只剩下了一盏。
第十年,灯笼没了。
又过了两年,我爷忽然离家出走,从此渺无音讯。
直到我出生那天。
我爸还没来得及抱我,就不知道怎么了,眼睛看着门口,非说我爷回来了,发了疯的往外跑,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只拎着一只白布灯笼。过了没多久,我爸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