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密密的秋雨又是下一夜。
清晨上山时地上湿滑,郭林昨日熬夜读书太迟,不小心滑了一跤,差些摔至山涧里,所幸给章越手疾眼快的拉住。
“师兄,似我这样穿着麻鞋上山,就不怕滑了。”章越一并吭着饼子一面言道。
郭林用竹筒倒水洗了手道:“麻鞋是农人才穿得,你我虽说替人佣书,但读书人的体面还是要守的。”
章越心底嗤笑,都给人佣书,还有什么体面可言?我现在只是个没有感情的打工人。
话到嘴边章越却道:“师兄所言极是。”
郭林笑道:“走吧,上山!”
雨后的山道上长起了青绿的石苔,行路时头稍稍一低即可碰到垂下的树条,抖落一身雨水。但章越却很喜欢如此雨后走在山间的感觉,山风冷冽,到了鼻尖却是草木清香。
郭林觉得雨行是苦,但章越却觉得乐。
章越头戴蓑衣斗笠,舍弃竹杖后反而行得更快,边行还边吟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郭林跟在章越身后细品心道,师弟此词很好啊,听得词牌似定风波。只是为何没有下半阙,难道没有作好。
其实上一世作为苏轼半个粉丝的章越记得不少他老人家的诗词。不过眼前穿越到与苏轼同时代,章越也不免这么想,若是自己把苏轼的所有诗词都抄一遍,是不是可以文坛显圣,以后没他老人家什么事了。
但仔细想想章越还觉得算了,古人作诗都是因时和地而作,没那么多的感触,突然飙一句出来,非常不合时宜。
比如‘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这首词并非如何出色,但因是苏轼贬至广东时写的却脍炙人口。
当时苏轼已年近六十,宋朝贬官至此很难活着回去,故而贬官到这里的官员所作大多哀怨之词,而苏轼这首却可称乐观豁达。与方才章越所吟的定风波一般,旁人道上避雨狼狈不堪,苏轼却穿着蓑衣斗笠,异常豪迈地往前冲。
所以就算章越写出‘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也是没用,与其如此倒不如早早避过,让人出一头之地。
但话说回来,把苏轼贬至岭南吃荔枝那个人是谁来着?
正在细想之间,眼前二人已是到了南峰院。
章越与郭林抵至阁门,二人脱下蓑衣斗笠挂在学仓边。
而职事已早早地在阁门旁的小屋里生了个火盆,身旁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手捧着一袋栗子,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地啃着栗子。
职事一看章越即对孙女道:“此人算经了得,正好来教你数数。”
小女孩看了章越一眼,摇了摇头道:“我不学。”
“好,我孙女说不学就不学,”职事满脸笑意,站起身后对章越板着脸道,“我去教授那一趟,你替我照看好孙女,顺带再教她数数数。”
我堂堂理科僧居然让我教一个小女孩数数?尽拿我当免费劳力。
“包在我身上,职事慢走!”
职事点了点头当下负手离去,章越转过头看向小女孩。
小女孩似没看到章越一般继续吃自己的栗子。她坐在高椅上两脚一荡一荡的,咬完一个随口一吐栗子皮‘噗’!
章越笑了笑道:“妹子……不,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摇了摇头。
章越套了会近乎,发觉人家不理睬你。
“啊,你叫不知啊!那不知,我们来学数数吧!”
“我不叫不知。”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言道。
章越继续道:“不知啊,我们要学数数,知道怎么数吗?”
“不知。”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