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金吾其实猜到了母亲要说什么,他当然不会放弃这份工作,可这种时候他实在没法当着这世上最关心最爱他的三个人面前将那个“不”字说出口。
颜白明白他的心意,没有让他为难。
她做到了她婚前答应过他的:两人要互相理解、互相支持,守护彼此的事业和梦想。
苏妈妈懂了颜白的意思,心里面又是叹息又是心疼。
阿颜比她强,她当年对金吾的爸爸可做不到这么理解。
其实这些日子颜白也好好想了想,自打她干了刑侦这份工作,某种程度上她是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
当年与她同一个部队出来的,被派到了各个岗位上,有一些人为了这身警服和肩负的使命年纪轻轻便牺牲了。
她相信苏金吾也抱着同样的觉悟。
真到了那一天,不管谁留下来他们也能擦干眼泪继续前行。
只是想法是一回事,人是感情动物,一旦动了感情有了牵挂,不可能再看得那般通透明白。
在生死面前,人类是渺小的。不管多么了不起的生命,也总有一日会走向终结。
在等待苏金吾回来的这些天,颜白不只一次去感悟生命。有一些过去根本懒得花时间去想的事情,却让颜白不断去深思、去试图寻求一个答案。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思维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死胡同。
既然人类在生死面前那么渺小,那这事上存不存在一种超脱于生死的力量呢?
当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却再也挥不掉了。
颜白认为这很滑稽,因为在她的概念里,生死是自然规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为什么她会思考这样的一个命题,甚至还想着超脱?
只是,在那次因为苏金吾的安危情绪崩溃后,当颜白冷静下来时,她开始有点厌倦这种感觉。
可能是在抗拒,这个陌生的自己。
也可能是这一切太失控,让她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完美把控住。
事情脱离出轨道,总是会让人不安的。
但真的只是这样吗?
那种从内心深处蔓延出的乏味和陌生,让颜白在那有限的时间里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看到有两个她。
一个她在关心着她的丈夫,急得坐立难安。
而另一个也是在关心着的,可神情却又那么平淡,平淡得近乎冷漠。
她好像发现了她,忽然对她抬起头,嘴角微弯笑了笑,并对她伸出了手。
仿佛只要颜白一伸手,她就会变成她。
好在第二天醒来,这种种奇怪的心理都不存在了。
苏金吾救援回来,有三天的假期。他哪里都没去,专心陪家人。给苏妈妈、颜白做饭,抱着孩子打尖尖。
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累了就回房里睡一觉。
这一次苏金吾回来,颜白发现他明显有不一样的地方。
他会做噩梦,梦里会紧攥着她的手。有时候还会突然惊醒,直到确认颜白在身边,才会搂住她继续睡。
颜白问他,是不是梦到自己在井道里面的事了?
苏金吾迟疑了下,尔后点点头。
颜白就反抱住他,轻轻对他说:“老公,没事了,你已经平安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