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长青宫里的长钟楼!”大掌柜的神色突变,他凝神数着钟声,一、二、三、四……数着钟响过后,他和宗婶对视着,片刻,大掌柜上扬的嘴角微微颤抖起来,“魏帝……他总算死了。”
“终于、少主终于,”宗婶抹着眼角的泪花,“少主终于大仇得报,翡翠居的娘娘也终于可以安心了!”
姚今听着他们的对话,惊得一下子从马车车厢里站了起来,然而车厢高度有限,她的脑袋便砰一下撞上了车顶。顾不得生疼的脑袋,她一把抓住大掌柜的袖子问道“你说什么!魏帝死了?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长钟楼鸣了九声钟响,那是皇家的丧钟,寻常不会响起,即便太后过世也只能鸣响七下,姑娘觉得,鸣响九声代表什么?”
“他——他难道还是……”姚今想起慕容子华那双深邃而骄傲的眼睛,或许此刻那眼中更添了一些什么,是报仇雪恨后的快意,还是斩断最后一丝骨血之情的冰冷?姚今下意识地一把掀开厚厚的车帘,顿时片片雪花迎面贴上了她的脸颊,寒气扑面而来,宗婶赶忙抢过她手上的车帘放下,而姚今的手轻轻抚上自己冰冷的脸,那雪花已融化成雪水,有的甚至已经滴入她的衣领里面,丝丝刺骨的凉意缓缓达到她的心脏,瞬间平复了她有些潮涌的内心冲动。
她想干什么?回去吗?回到他的身边,安慰或者开解他?他是谁?她又算什么?
姚今静静地坐了下来,伸开手,手心里什么都没有,刚刚似乎还在她掌中凉意沁心的雪花已经消失了,就像她在这座赫都和长青宫里经历的一切,都已经毫无痕迹地消失了。如果来到古代是她醒不来的一个长梦,那长青宫或许就是她梦中的一段幻境,幻境破灭,她会回到四季如春的彩云城,和她念了许久的那些人一起晨钟暮鼓,再也不会来到这个遥远而寒冷的国度,再也不会见到那个或许已经变了的人。
突然有些难以言喻的心痛,姚今不禁按住了心口,宗婶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颊,关心道“姑娘,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没事。”姚今轻轻握着宗婶温暖的、胖胖的手,最后看了一眼那车帘缝隙中的一片苍茫,轻轻道“等我回了家,一切都会好的。”
李朝,友州。
一间郊外的宅院,不华丽、不破落、不显眼,外面看起来就像是哪家大户人家闲置的一处所在,然而就在这座看似平静的宅院中,多方势力寻而不得的林月白,已经在此住了月余。
说是住,其实在这院中里里外外都已乔装成李朝平民的密林军眼中,她不过是只被软禁的金丝雀。唯一不一样的不过是,这只金丝雀既不歌唱也不舞蹈,既不哭闹也不上吊,她无声而坚决地用绝食宣告自己的态度,向他们的首领——密林军一支秘密队伍的将军,靳连城大人宣告,她要离开。
“月白,你的身子本就比旁人弱得多,受了那么重的伤养了这么久也未能痊愈,再这么折磨自己,并无益处。”
“若我早早知道了姚今的事,我何必折磨自己,更无需养伤,你救我的时候我便该随她去了,好过现在,生不得!死不了!”林月白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六个字,她的眼眶是血红的,那双如水般的眼睛里充斥着痛苦和自责,死死地盯着一旁的靳连城,“告诉我,姚今在哪里!她是不是死了,是不是!”
靳连城放下手上一碗温温的燕窝,仍旧温柔地看着林月白道“我对你说过多次了,我救你时姚今已被人救走,当时你伤势严重,我的身份又隐秘,实在无暇分身去寻她,所以只得先将你救了回来。”
“还在骗我,”林月白怒极了,一把将那碗燕窝掀翻在地,“你那名下属那日明明说,你命他将那个不省人事浑身是血的灰衫女子扔到了山谷里,扔到野狼出没的山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