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缘与三藏回归时，时间已经过去一年。这一年的时间里，兰因寺一直由李渊守着，他几乎把这里变成了大型唐史学术研究基地了。随缘师徒二人回来的时候，李渊正带着一群学者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他们离开的时候是冬季，如今回来，依旧是冬季。窗户外面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僧舍内，学者们敞着窗户，中央堆了一个小巧的泥炉，炉子里燃着通红的炭火，上面煨着陶制的水壶，水壶咕嘟咕嘟地冒着蒸汽。

几个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什么，李渊一身赭黄色常服，斜斜的依靠在小几上，微微眯着眼，听着他们的争论。

随缘顺着窗户看了一眼李渊，一年时间未见，他面上已经悄悄爬上了老年斑，眯起的眼睛不复以往的犀利，泛起了些微的浑浊。他的须发泛着微微的黄色，看上去老迈了许多。

晚上，三藏送学者们下山后回到兰因寺，被李渊拉到身边细细地端详了一番。

李渊依旧斜倚在小几上，背后靠着几个抱枕，并为其身。

“小三藏长大了，好，好。”

李渊笑呵呵地说道。

三藏蹲下身子，轻轻地拍了拍李渊的手掌，轻声说道

“你又老了。”

李渊不以为意，依旧笑呵呵的模样。

“是啊，老喽，抱不动你了。”

三藏抱了抱李渊，没说什么。

李渊转向随缘，眼睛依旧眯着。

“小子，你们佛家都说有轮回转世，你瞧瞧我，瞧瞧我能转世成个啥？”

随缘强笑道

“没那回事儿，轮回转世都是假的，骗人的。”

李渊点了点头，摸摸索索地从身后掏出好几本笔记本来摆在了小几上。

“我这本书就要完成了，等完成后你去找找出版社，把它出版了。”

随缘点头应下。

李渊又拉着两人说了会儿话，这才打了个哈欠，往身后靠了靠说道

“退下吧。朕乏了。小憩一会儿，我儿去寻你兄长玩儿去吧。”

说着，声音渐低，竟就这么倚着，轻轻地打起了鼾。

三藏轻手轻脚地把炭火熄了，又跟随缘一起帮李渊脱了衣裳，盖好被子，这才离开。

师徒俩一路沉默地走着，三藏突然低声说道“师父，爷爷要死了。”

随缘看了三藏一眼，没说什么，依旧往前走着，三藏又说道“师父，能锁住爷爷的魂体吗？”

“三藏。”这一次，随缘站住了，他认真地盯着三藏说道“生老病死，是世间规律，我们无权破坏。”

“弟子不同意师父的说法。”令人意外地，三藏第一次反驳了随缘，他摇着头以同样认真的神情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这世间根本没有规律。生老病死都是不同选择造成的。如果真有规律，我们还修习佛法做什么？只要顺着规律每天浑浑噩噩地活着，到了哪个时刻做哪些事儿就好了。”

随缘诧异地盯着三藏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摇着头说道

“佛法教人解脱，众生于苦海之中挣扎，佛法就是舟船，可渡人至彼岸，脱离苦海。这就是规律。如果世间没有规律，那才是可怕的事情。规律不是注定，不是宿命，规律只是规律，是种善因得善果，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娑婆世界存在的基础。”

见三藏还要说什么，随缘抢先开口打断了三藏的话。

“好了，今日天色已晚，就此作罢，明天起，每日抄一部经书，抄不完不许休息。”

说完，随缘不再看三藏，推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

“吱呀~”

房门关闭，独留三藏一个人站在雪地里发呆。

随缘不清楚三藏这是怎么了，这种稍微有点儿接触就知道是邪见的东西，三藏竟然奉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