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一直呼啸不止的冷风突然停了下来,寂寂无声,连一声虫鸣也没有,静得吓人。
不知过了多久,慕千雪的声音幽幽响起,“赵太医只需一句’胎儿腹中窘迫,熬不到足月’,就可以让一切依他的意思发展,赵氏视他为心腹,断不会有半分怀疑。”
陈氏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紧,颔首道“不错,有这一句话足矣。”停顿片刻,她缓声道“这件事卫氏做的滴水不漏,想从她那边下手是不可能的了,赵太医又死无对证,眼下能够着手的,就只有赵平清一人。贵妃,你可有法子?”
慕千雪思量半晌,抬眸道“儿臣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愿意一试。”
“好。”陈氏神色凝重地道“你且先去,若然不行,再与哀家说,总之绝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废后。”
慕千雪敛袖行礼,肃声道“儿臣明白,儿臣一定会设法让陛下打消此念。”
在慕千雪踏出静芳斋之时,一道隐在黑暗中的人影也悄然离开,在夜色的掩映下一路来到宁寿宫,踏入弥漫着檀香的大殿,卫太后闭目坐在椅中,尹秋跪坐在地上,手执玉轮替她徐徐按摩双足。
来人打了个千儿,恭声道“启禀太后,贵妃今日在静芳斋用的晚膳,不久前才刚刚离开。”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梆”“梆”两声。
卫太卫微睁双目,似笑非笑地道“晚膳吃到两更时分,她们还真是兴致。”
尹秋忧心忡忡地道“这二人一个拿了太医院的脉案,一个拿了御药房的药材记录,分明是对赵太医之死起了怀疑,依奴婢愚见,太后还是应该早做提防。”
卫太后抚一抚脸颊,淡然道“没什么好提防的,她们那么喜欢查,就由着她们去查。”
尹秋被她这回答弄得一怔,愕然道“太后就不怕……”
“怕什么?”卫太后睨了她一眼,凉声道“赵太医已经死了,慎刑司那个是咱们的人,除非得了失心疯,否则就算刀斧加身,也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你觉得她们能查到什么?哪怕退一步说,真的查到了,禀到承德殿,你觉得皇帝……会听的进去吗?”
卫太后取过淮南上贡的蜜橘,徐徐剥着橘皮,“哀家承认,慕千雪很聪明,正面交锋哀家必败无疑,可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弱点,她的弱点就是皇帝,只要控制住皇帝,任她有千般万般的能耐,也无法施展。”广袖微微一扬,一大块橘皮被掷入炭盆之中,随着橘皮蜷曲发黑,一股清新之气在殿中弥漫,与浓郁的檀香混在一起。
尹秋双手接过卫太后递来的橘子,笑道“是了,陛下现在深信玄明道长,道长一句话,相信足抵贵妃千百句。”
“所以你说哀家还要担心什么。”卫太后拭一拭沾在指上的汁水,冷声道“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看他们自相残杀,看东方溯如何亲手毁了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帝位,相信……一定会很有趣!”
尹秋会意一笑,“太后圣明。”
深宫争斗,素来不见硝烟兵刃,可从来都是最残酷的。
夜风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呼啸,吹起地上的残花落叶在空中打转,一轮弯如新眉的明月悬在夜空中,俯视着苍生大地,偶尔自远处传来几声狗吠。
恭王府后面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即便是白昼极少有人经过,何况是夜深人静的现在。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紧闭的后府门打开,伴着一盏小小的风灯,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走了几步,前面那道身影倏然停下脚步,蹙眉张望着静寂暗沉的四周。
胭脂提了提风灯,照见她疑惑不解的眉眼,“公子,怎么了?”
张启凌一言不发地望着浓黑如墨的前方,良久,他摇头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见他不愿多说,胭脂不敢多问,执灯在一旁引路,灯光幽幽,很快便没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