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围巩昌城近十日之后,蒙军才开始攻城。
天光微亮,一口口大瓦罐在渭河东岸被支起来,尸体被丢进其中炼尸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味,油香掺杂着秽物与血的腥臭,让人闻之作呕。
“嘭!”
一颗火球被砲车砸出去。
隔得远,只落在外城墙下方,燃起熊熊烈火,可以见到城头上的宋军在往下泼沙土。
有可怕的惨叫声响起。
李丙转头一看,又看向瓦罐,他瞳孔一震,嚅嚅着嘴唇。
隔得不算近,他们这批俘虏在更上游的位置。但仍能看到那个被丢在瓦罐中烤尸油的人,双手伸得很高,剧烈地挥动。
这场面让李丙的心久久颤栗。
死不可怕,这样死却太可怕了。
冯量载用力推了他一把,道:“快走,我们去挖渭河。”
“那那那……人还活着……”
“那我们还不快去挖河?!”冯量载压着嗓子叱骂了一声,催促道:“卖些力气才能活下去,那种奄奄一息的人,本就是要死的……”
于是李丙不敢再说话,赶到上游,拼命地搬石头堵河堤。
冯量载似乎也是被吓到了,时不时喃喃道:“先有汪家人,后有巩昌城。”
他像是希望这种顺服的态度,能让巩昌回到汪家在时的样子。
“大家伙,加把力气!今日就叫渭水灌往巩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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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昌城创修于唐。
贞观十四年,越国公汪达镇守陇右时筑城,这就是“先有汪家人,后有巩昌城”之语的由来。
如今巩昌一带,却多有人以为这“汪家人”指得是汪世显一家。
汪世显在时,拓修了东城,城墙用大石作为地基,城周长九里又三,高四丈一尺,壕深三丈七尺。
此时城头上,李曾伯用望筒从巩昌城头往北面看去,能看到乌泱泱的俘虏正在掘渭河。
这是常规兵法,攻城先掘开城池上游的河,目的有很多,蒙军既可以更方便地渡过渭水攻打巩昌城,或者断城中水源,或者用水灌城。
以前蒙军攻西夏中兴府时,便是引黄河水灌入城中,西夏军民死伤惨重,城墙几乎坍塌了,紧急之下,西夏国君李安全只好献出美女包括自己的女儿,以及大量金银珠宝,投降议和,附蒙攻金。
问题在于,阿术有这个耐心与时间如此缓慢地攻城吗?
就不怕给大宋集中兵力的时间?
忽然,只听远处一阵大响。
蒙军已把水渠挖到了河道边,那筑在渭河上的堤坝一封,河水终于撞进水渠,向巩昌城漫延过来。
倒也称不上有多壮观,就像天地被泼了一大瓢水,街道如雨后溢了水一般。
河水淌在城墙下,继续向东流淌。
“嘭!”
被尸油烈火浇得滚烫的城墙一遇水,下方的基石崩裂开来。
河水渗进城墙下。
“大帅,放炮吗?”
“不急。”李曾伯抬起手,道:“蒙军还未开始攻城,不急……”
他看着城内城外的河水,眼神显得有些迟缓。
眼前的阵势看着虽大,但让河水慢慢泡,泡到城墙坍塌,他也完全等得住。
考虑了片刻,李曾伯没有把目光再放在巩昌这一地,而是抬眼望天,默默想了许久。
“莫不是佯装长期攻城,吸引我们集中兵力,围点打援?或找个破绽穿插出包围,杀进关中,甚至汉中?”
一念至此,李曾伯有些心悸。
他本盼着援兵尽快杀到,击败蒙军,解救出城下百姓。但此时又担心万一因兵力调动造成更坏的局面。
但巩昌已被包围,他能做的唯有守住城池,其余的只能靠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