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办,主要还是这段时间建邺城里的风议已经明显倾向京襄了,晋庄成等士臣都早有耳闻,对此也都非常的不满跟警惕。
赤扈人集结三十万大军从中路发起进攻,迄今没有撤军的迹象,士臣当然也担忧覆巢之下没有完卵。因此京襄最近有诸多过格行为,自周鹤、高纯年、汪伯潜、杨茂彦以下,朝中士臣都保持极大的克制,没有加以攻诘。
他们心里也很清楚,绍隆帝在这个节骨眼上不会扰动京襄的军事部署,谁敢这时候肆意攻诘京襄,说不定反会沦为安顿人心的牺牲品。
不过,另一方面他们又担心京襄借这个机会,将触手再次伸到建邺来,担心朝中有些摇摆不定的投机分子会倒向京襄。
因此有郑屠在暗中散布朱家、刘师望等人背着绍隆帝勾结京襄的消息,再加上晋龙泉不失时机地推波助澜,晋庄臣这些人非但没有起疑心,还觉得必需要有一些行动,去遏制这种苗头。
晋庄成在朝中看似地位并不是特别的显赫,但身为荆襄士绅的领袖,却是朝中倒徐派最为坚定不移的旗帜。
相比较而言,汪伯潜、杨茂彦以及此时以翰林学士兼领中书舍人的葛伯奕长女婿魏楚钧等人,一方面他们在朝中的地位更为显赫重要,一方面他们作为绍隆帝的嫡系,在这个节骨眼上,需要对京襄保持应有的克制,有些话他们反倒不宜公然宣扬。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今日晋宅所说的这些话,将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入汪伯潜、杨茂彦、魏楚钧等人的耳中,只要得到汪魏等人的默许,朝中便是掀起针对朱芝兄弟、刘师望等人更激烈的弹劾风潮。
当然,绍隆帝有什么意图,也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入晋庄成等人的耳中。
因此深得晋庄成信任的晋龙泉,实际上占据了一个极为微妙的位置。
陪同晋庄臣将几名深夜来访的客人送出府,提着灯笼走在高墙夹峙的甬道里,晋龙泉暗自盘算要怎样才能叫晋庄成想到将朱芝、朱桐兄弟等人流贬出京,特别是精准流贬到黎州,才是最合适的敲打或惩处方式。
不过,他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以免在晋庄成跟前露出马脚。
他倒不是怕自己暴露,这次任务的优先级极高,他即便暴露也是在所不惜的,就怕引起晋庄成的警觉坏了大事,那可就不妙了。
“你在想什么?”晋庄成注意到晋龙泉有些心不在焉,出声问道。
“哦,没有什么,”晋龙泉说道,“我在想汴梁沦陷后,数千宗室子弟都被赤扈人掳往漠北,建邺城里仅武威王、缨云公主、荣乐郡主数人与陛下亲近。陛下这次是为朱家兄弟的言行所恼,授意谏官继续弹劾,有敲打之意,但终究不会太过严厉,以免有失宽厚之道……”
“这确实是一桩麻烦!”晋庄成蹙着眉头说道。
“我看陛下还是太心慈手软了,总是顾忌这顾忌那,这才叫京襄有胆飞扬跋扈!”晋庄成之子晋玉柱不满的说道。
因赤扈人南侵而中断数年的科举,去年终于重新开科,整日在府中埋头苦读的晋玉柱也终于得偿所愿,高中进士,进翰林院任庶吉士——这不仅使得晋家在朝中的地位更加稳固,晋玉柱也有小侍郎之谓。
“你这些话宅子里说说便罢,倘若你真以为陛下是心慈手软之人,总有一天会栽大跟头!”晋庄成严厉地瞪了长子一眼,要他谨言慎行。
晋玉柱还没有三旬年纪,就高中进士得入翰林院,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但动不动受晋庄成的训斥,心里也是不满。
与晋龙泉将父亲送到东院漱玉斋歇下后告退离开,晋玉柱走到廊前就忍不住抱怨起来:
“父亲行事总是瞻前顾后,我看他这性子,再熬十年八年,都未必能入宰执之列!”
晋龙泉心里微微一动,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