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陆澄的计划,明天三人先是在凌波咖啡馆汇合,然后去南城文庙街的萧记裁缝铺。咖啡店二楼本来就有一间房给王嘉笙包吃包住,他准备了两把柯尔特手枪,六个弹夹,和陆澄各分一把,美美睡到第二日天明。
二楼另有一个房间原来是给香雪姐的,他也不必租婷婷:步行十分钟距离,婷婷在旗舰公寓就有自己的套间。而且,陆澄要婷婷回公寓换一套漂亮旗袍,戴一套首饰——明天她得扮成去裁缝铺挑衣服的女客,混在客人里搜集情报。既然做了“乐师”,演个戏也是理所当然。这么好玩的事情,婷婷当然应允下来。
次日是周三,雪过天晴。午后一点,三个人到了文庙街,萧家裁缝铺正常开着。既然如此,陆澄命王嘉笙和婷婷先进店;自己随后进店,三人装作互相不认识。
本来以为开在南城的裁缝铺是比较传统的,进来后陆澄才知道除了旗袍,这家店居然也做西服和西洋女裙。铺子店面敞亮宽阔,大镜子、模特衣架、试衣间一应俱全。铺子里有二个男店员和一个女店员招呼客人,可没见到老板老萧的人。
那唯一的女店员,只是一个脸色蜡黄的四十岁妇女,乌黑的眼睛倒很明亮,但绝不是香雪姐。
陆澄听香雪姐的邻居汤阿婆说过,这家店是南城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常光顾的,能有钱买这里东西的人本来也不多。这时候,算上陆澄三个,也就五个客人,其他二个都是穿戴很好的女客。
王嘉笙在铺子里到处转,眼睛贼兮兮地瞄三个年轻女客,哦,是度量这个铺子的空间;
而婷婷这小姑娘一到了衣服店就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她订了三件泰西歌德萝莉裙,用家里的钱买了单,凑到另外一位小姐和一位太太那里,和她们聊起来。
女人们素不相识,但讨论起衣裳,就好像自小一块儿长大的闺蜜似的。
穿洋装的甲小姐道:“这家萧记裁缝铺的洋装意外地好,比起东区四大百货公司的那些卖舞女的货色高级多了。”
婷婷无缝加入:“我是听人介绍第一次来文庙街,真想不到这唐人老裁缝的手艺不下于泰西的家传高级订制店了——重要的不是手艺,是做泰西衣服的风格和品味。我爸爸每年生日送我的衣服,就这个味道。”
穿旗袍的乙太太道:“这家店本来只做旗袍,从我还没出嫁的时候到去年,一直是很老派的。不过一年之前,老萧招了一个新徒弟,据说是在泰西高卢国的黎城学过生意的,才有了现在的新面貌。”
婷婷小小好奇道:“一个黎城的小裁缝流浪到幻海市来,也是挺传奇了。”
乙太太不以为然:“世界上的人都晓得,幻海是冒险家的乐园。泰西的小瘪三在幻海混成大富翁的,不要太多呀。”
甲小姐起劲道:“不如叫黎城小裁缝出来,看看他有没有发达的相貌。”
乙太太叹了口气:“一个月前,小黎城和老板老萧吵翻了天,一气跑了,现在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甲小姐感伤起来:“幸好这家店的洋装还是这样好,裁缝老萧六十岁的人,倒是学得进小黎城的东西。”
倒是乙太太抱怨:“取了西洋的经,忘记了唐国的本!这家的洋装是好了,旗袍倒不如过去了。不是手艺材料不好,是味道不对。袖子往里面缩,腿上的叉开那么高。穿出去,像妖精似的。”
婷婷若有所思地望向陆澄。她算是想起自己来这里要干什么了。
陆澄把女人们的话全听了进去。他也凑近那一个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店员,问道,
“有一个朋友介绍我过来的,他有一个表姐也在这里当店员,叫:陈香雪。你知道吗?”
中年妇女店员摇头道,“大概她前脚走,我后脚来的。没见过她。”
另外两个男店员对“陈香雪”这个名字也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