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兄犹惦记小儿?”
谢道韫恍然。
全旭叹道:
“是也,夫人离开之后,还请寻得小儿,代为照料,此为小人不情之请也。若是小人真的战死此地······”
“全兄且莫说此等丧气话。”谢道韫沉声说道,“与其沉浸于黑暗,不如期盼黎明。家父和盟主皆为一时豪杰,区区氐蛮,又如何能够真的威胁到关中盟?
而今所做的一切,坚壁清野也好,转移妇孺也罢,不过只是未雨绸缪罢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全兄有胆略、会商贸,盟主归来后,必然也会委以重任。”
全旭应诺一声。
“全云······余会代为关照,全兄放心。”谢道韫补充一句,“至于杜郎想要和全兄商议何时,此为其未竟之事,余亦不知,等杜郎凯旋,纵然他忘了,余也会提醒。”
全旭的心情至少看上去没有刚刚那么凝重了。
谢道韫轻轻松了一口气,杜郎在前线厮杀,自己或许不可能稳住后方所有人心,但是总归是能尽一点力是一点。
“时候不早了,掾史早些离开吧。”任群催促道。
谢道韫微微颔首,也不再让任群为难,最后瞥了一眼空旷的街道。
眼前的繁华消散,但是只要人在,心在,那么还能再创造出来。
人还在的,心也还在的。
即使是在这乱世之中,命运往往漂泊流离如飞絮,每个人仍还有自己的坚守。
任群被杜英和王猛委以坐镇后方的重任,所以他坚守着关中盟最脆弱的后方一切。
全旭放不下自己打拼来的家财和曾经一并出生入死的伙计,所以他坚守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而自己在坚守什么呢?
应该是杜郎的心血。
她期盼着看到心上人凯旋。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任群早就盼望着能把这个小姑奶奶抓紧送走。
谢道韫在归雁的搀扶下上车,从袖子中拿出一封或许是贴身放的太久,都有深深折痕的终南纸。
上面有一句话,周围点缀着斑驳泪痕,如淡淡墨梅。
“甚时跃马归来,认得迎门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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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苌授首,让氐人在经过了短暂的疯狂之后,变得彷徨和无措。
他们失去了自己的主心骨,自然也就失去了斗志。
随着关中盟的左右两翼加入战场,再加上桓温派来的援军陆续渡过灞水,氐人兵马不可遏抑的败退。
即使是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氐人骑兵,此时也灰溜溜的向北逃窜。
至于苻苌的营寨,更是根本没有人还有心情去把守。
韩胤和殷举轻松的攻破寨门,换了旗帜。
而苻雄派来增援的那一队步骑,也很聪明的止步不前,接应败军之后徐徐撤退。
这一战,虽然转折点来得有些奇葩,但是终归是胜了。
还是斩下敌酋首级的大胜。
杜英仍然挑着苻苌的首级,穿过休整中的阵列。
一道道目光汇聚在那首级上,接着便是如潮般的欢呼。
“苻苌授首,贤侄这是立下了泼天功劳啊。”迎上来的谢奕笑得合不拢嘴。
谢玄跟在谢奕身后,小小少年同样披甲,看上去衣甲有点儿不合身,所以松松垮垮的,头盔更是没法带,只能抱在手里。
此时谢玄也打量着苻苌的首级,大概是在好奇,秦国的太子就长这个样子?
看上去也没什么奇怪的。
再看一眼自家姊夫坐在马背上的英姿,谢玄更加觉得这丑陋的家伙给姊夫提鞋都不配。
谢奕的心境,自然和谢玄不同。
苻苌和苻生,这是王师北伐以来面对的最主要的两个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