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就这样慢悠悠晃过整条街道,又拐过一个u字型街道,前方是个公园。这公园门外也黑黝黝的,几盏不大亮的路灯投出煤油般的光芒。
好在动静可不小,老远就能听到富有节奏感的民族乐。不用想,又是跳广场舞的。其实这些大妈只要不在大街上,或者居民楼下,跳跳舞也无可厚非,没什么可指责的。
我们走进公园大门,两只石狮子威武飒爽,大概是园内唯一不被吵闹震撼的了。录音机中锣鼓震天的声响不住传入耳中,望着大妈们神采飞舞的舞姿,心情好上许多。
特别是老王,仿佛获得新生般。
他松了口气,一路上阴沉的脸也好上许多。
“张幕,我跟你说……”
“啊?什么?太吵了!”
“……&&&靠!”
王明后好半晌才憋出一个我看嘴型能猜出的字,在这公园里,我耳膜深受打击。
太吵了!我想逃离这里。
老王也有同样的想法。我们交换个眼神,继续往前走,终于在一处通往湖心岛的小径上得以正常谈话。此时天气还很冷,夜晚湖边更是如此,去岁的枯荷还未清理掉,短短的一节节茎探头在外,亮晶晶的湖水被这些枯茎隔断,就像破碎的梦。湖后是一窄窄的石桥,杨柳遮住大半。
我忽地沉默了,老王也意识到什么。这地方太像那里了,像我们第一次遇到顾锡学长,把我们送来的地方。石桥的对面是曲曲折折的护栏,护栏的中央是一座酒楼,隐隐约约传来点淡淡灯光。
“我跟你说,张幕。”王明后终于率先开口了。他迟疑很久,决定还是说话。他说道:“我觉得李为迎说的,我们不能答应!”
“恩。”
“他说的对,说的是事实。可是他能那么做,我们不能。”王明后道,“做生意要讲究个诚信,不管这电影背后的投资是吴处儒,还是杜亚,他们没骗我们,没扣我们的钱。他们对不起李为迎导演,李为迎导演联合其他人物,反抗他,这无可厚非。可要我们同样做,我们算是什么?忘恩负义?”
“接着说。”
“有些道理摆在那里,张幕,我不是圣人,真的,不像你。我怕死,太怕死了!如今分成不合理,院线拿那么多钱,一定会出事。你要明白,如果一个人手头攒取太多财富,而且不把‘兼济天下’作为己任,便是全民公敌——这条道理自古以来就没变过,无论是巨贾豪商还是王侯将相,不免其俗,伤害群众利益,这是祸害子孙后代的事,早晚要承担代价。”
“恩,有道理。”
“只是什么时候出事……”老王叹了口气。
“……”我也沉默了。
“只有一点,绝非是今天,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有可能要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那就时间太久了!”
“人生五十年啊……”我感慨道。
“没错!时间太长了!”老王沉默一会儿说,“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是个懦弱的人。我追随时代,可一旦发现跟随时代、创造时代,需要拿自己的前程与生命去赌时,我退缩了。”
他重重叹口气:“其实这话不该我来说,我老爸就是个商人,我也只想赚小钱钱!”
“谁不喜欢钱?”
“我当然知道我爸当年赚钱,里面有些不好的东西了。我虽然知道不对,但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因为这是最轻松的办法,如果靠人力、智力去创造价值,远没有掠夺抢劫来得容易。”王明后叹口气。
他望向天空,明月藏在一片遥遥驰来的乌云里。
王明后的父亲能够成为一代企业家,那是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心血和磨难,王业华先生是愿意在媒体上吐露,只是单纯不喜欢诉苦式人生。
而世界上有很多人,连诉苦的机会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