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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眼对邓导的印象谈不上不好,他身量高,身胚魁梧,头发白了好大一圈,脸色却很红润,看到我们便发笑。
他又说了好多话,都是客套含蓄。主座上那干瘦老头子一脸不虞地瞅着我们,两只小眼珠像撕碎的弹丸,干枯的手臂搭在藤椅上。
“哦,这是我的舅姥爷,你们喊阿公就好!”邓幸像是醒悟般地说道。
我们连连问好。
这老头总像不高兴般,歪斜着坐在藤椅上,套着一件褪色的旧蓝布薄棉袄。他看也不大看我们,用方言和邓幸说了一句话,我们听不大懂。邓幸答应一声,站起来,毕恭毕敬的,之后招呼我们出门谈。
我们就这一路从堂前走到屋内,又回到屋檐下。那几个人的牌还未经过一轮,正打得热火朝天。有个四五十岁之间的中年男人可能还喝了半瓶白酒,说话颠三倒四,脚步浮气,看着别人牌大声给建议,只不过他的眼是花的,也不会害人输牌。
“八筒!打这张就要听了!”男人的手指划过前方牌友的一张黑桃k。我扫视一眼,默默收回目光。
邓幸导演充耳不闻,那些人也不理他,他笑着领我们去了另一处小楼,瓦房,堆着些谷稻粮食之类,靠墙角的地方架着一张小床。七零八落挂着的帐子都泛黑泛黄了。邓幸给我们搬来两把椅子,请我们坐下。乐老师道:“邓导,我把人给你带到了,我先回去了啊!”
邓导忙一阵子地感谢,乐老师出门去。邓导指着屋内说:“我也十年八年没回来了,住两天,就走!”
我和老王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他这是啥意思。但也只是听着的份,想着这点破事不管我们的事,免得卷入乱七八糟的纷争中。
这时候那之前打牌的小子其中有一人踌躇着走进来了,想是一轮牌刚结束:“叔,那边阿公的意思是不是领着人去磕个头?”
我们闻言,瞬间一个激灵,心里诧异得不得了,想着离同盟会用鞠躬握手取代磕头,用“先生”代替“老爷”都快一百年了,怎么还有这些地方那么封建愚昧的呢?听到这话厌恶极了,反而真担心邓导会答应下来。
好在邓导替我们开脱。
“你跟舅姥爷说一声,这是城里来的小同志,不是我孙儿孙女,不兴这一套!若哪天我带着儿子女儿来,再去见他老人家给磕头请安。”邓幸心平气和地说。
年轻人答应着,这才又出去了。
我们这颗心重新落回胸腔里。邓导和我们拉闲话,扯了些家长里短的东西,又问了些郭台的情况。老王见缝插针地把郭台的意思说了一下,邓导也笑,说道:“我瞧不起电影导演已经很久了,工作无分工,凭什么他们瞧不起咱们?”
老王听了,稍微舒口气。
因为路上折腾了很长时间,到这里不一会儿就吃午饭了。一大堆人窝在一块儿分主宾地坐了,那阿公却不在,可能生闷气去了,躺在屋里说腰疼,喊我们先吃。大伙儿讪讪的,都捡了饭菜吃了,可没吃两口,大家都热闹开了,互相吹着牛,说着话。这里排位非常讲究,辈分算得格外复杂。
总之,我也不管它,也不打算记它。老王更没必要了,捧着碗哗啦啦地扒饭,这是个地地道道的富家子弟,一辈子没个指望与农民阶级建立跨越阶级的亲密接触。
放下碗筷,邓导忽然和旁边的人说道:“就这么着,有点情况,明天我就回城里去了。”
那些人全慌了,大家七嘴八舌说起来。
“修路的钱,我就搁在屋内,等会拿给村主任,让他收一下。”邓导说到这里,长叹着说,“一眨眼二三十年了,日子过得真快!”
大家听到修路钱的事,心里松了一点气,面上也闲适不少,但仍然拉着邓导劝他多住几天。邓导只是笑,不说话儿。
吃过饭,几个中年妇女就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