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沿着走廊往前走,逢人就打听陈晨的下落。风吹过,树梢上积攒的雨水又一阵哗哗哗向下落,我时不时东躲XZ,向后一小跳,逃离这树的漫天袭击。一连问了七八个,都说没看到他,直到快到大门边了,一看门老头儿哑着嗓音道:“陈晨?旅馆去了!”
我强打起精神,问:“场记吗?”
“对,就是他!”
陈晨这名字太过多了,就跟王强李芳似的,不仔细问清楚很容易弄混。老头儿哑着嗓子,愁苦相的脸上好容易挤出一丝笑容来,他背过手去,干枯的指节凸出个泛白的圆圈:“还能是谁哩?你问的是他吧?我亲眼见的,看着他往回走……”
我连忙道声谢,领着小胖一路往下。我们在山下的旅馆里租了好几套房子,供员工演员休息。
那是一间装潢的挺土豪的小楼,玻璃的门面,一楼充当食堂,有时供往来客人吃饭,楼梯铺着块廉价的红毡。前面还有块可以停车的小院落,两扇白茬子小门,旁边种着两株白杨树。我们快步穿过马路,直接往旅馆去了。一进门,就看到几个人,几名今天不当值的员工,还有下午才有戏份的演员。
一名叫刘远和另一个叫李宇达的演员在一楼的桌前聊着天,玩着手机,看我们进来,忙放下手机,站起来。
“导演,出什么事了?”刘远先问。
他一双眼睛咕噜噜乱转,天生带笑的脸仰出一个奇怪的弧度,李宇达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陈晨回来了?”我问。
“哦,您找他啊!”刘远手往铺着红毡的楼梯上一指,“刚才看到他了,往楼上去了。可能是累了,回屋休息。”
我点头道声谢,就急匆匆往楼上走。
“出什么事了?”刘远在身后嚷道,我没回答他。我一直往楼上走,来到陈晨的房间,敲门,里面没反应,又试着扭了下门把手,也是锁着的。刘远几步踏上来,在楼梯处朝内探来脑袋,问道:“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小胖为难地回复几句。
刘远不以为意,叽叽喳喳说了些话,他那同班同学踌躇着在楼下徘徊,过了一会儿,也上楼来,东张西望片刻,不安地说:“剧组的人回来了。”
我心里觉得奇怪,奔到走廊边就着窗子往外一望,当即只有苦笑。只见浩浩荡荡一行人马,顺着通往山上的柏油马路往下行走。这里面有多管闲事的化妆师,两个憋憋屈屈、别扭异常的小姑娘。这就是把情感问题扔给另一位慈眉善目、好打抱不平的女员工处理的后果了。
我原希望,这点小事就给湮没在员工内部的处理之中,让它消无声息地覆灭,不料现在却大张旗鼓、声势浩荡,看热闹的、打抱不平的,纷纷跑出来,好奇围观,于是一行人在化妆师想要觅得真相的诉求下往山下而来。沿途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引得无数旁观者瞠目张望。
虽说本意是不想惊动剧组成员,不过那也是为不骚乱他们演戏、令他们一心一意投入精力在剧组做准备,既然这么多人已来,那就不怕事情闹大了。
“小胖!”我飞快收回脑袋。
“啊?”
“找店主,拿备用钥匙,开房门!”我不客气地吩咐。
小胖应了一声,飞也似的,快速跑下楼。他那肥胖的身躯在楼梯上一晃一晃的,李宇达吓了一跳,身体往墙边靠,让出一条路来。刘远也三步并作两步跳到我边上,问道:“怎么着?要强行开门?”
我心想,不趁着黄袍加身时开门,难不成还要等到人民群众造反时再顺从他们意思不是?
小胖把店主叫来时,大部队已经过来了。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和琐碎细小的说话声一溜烟往人脑袋里钻。
他们停在楼下的大厅里,店主还在和小胖周旋:“没,哪能呢!我手头没有备用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