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摄像机后,两眼望着场地。下半截是绿色的墙体,上面是老式白腻子。单开门的旧冰箱晒变色了。冰箱旁边是挂历,一页一页的,像是褪色的岁月。
我又快步走了几步,绕到棚子隔壁,那里的布置是黑黝黝的店面和一道狭窄且深的小巷。我无法推测出刘导要拍的电影内容。
如果是李为迎,那不用多说了,就这摆设,肯定是文艺片,妥妥文艺片!他拍电影属于纪实类的,说得好听,那叫浪漫主义纪实类型:鲜花代表美!黑暗象征着恶!鲜艳意味着热情!灰尘渲染着愚昧与死亡!整场电影的基调和它的背景场地、色彩、摆设,相辅相成;不成,那叫反衬!李导的电影一定是锐利且直率的,非黑即白,你死我活……
刘中悟却不同。他喜欢玩色彩——没错,是玩!他在玩弄这些色彩,象征不以朴素的认知为定性。在他镜头下,红色,可能是生;可能是死;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绝望;是性;是战争;是温馨……他赋予象征以颜色,不是拿颜色给象征铺路。
李为迎习惯恪守国外某些朴素观念理论,认为剧情的最关键在于电影最后的百分之三十。他电影的前半段,是借用场景给人情感上的感染和故事的平述。后面来个翻天覆地的大反转,把故事脉络捋顺,突出主题,或是令作品得到张扬,来个喜庆的大结局;或是绝望的呻吟,超出现实的压抑和无奈。
刘中悟则偏向或是模糊、或是深刻暗光与柔光的差异,节奏紧凑地讲述故事,带动一个又一个的节奏点,令压抑和张扬快速转替,间隔以如同宽广的山林的逍遥意味——他的每一场戏,情绪起伏变化都很大,但临近结局一定会很张扬,留给观众轰轰烈烈(未必是外国大片那种爆炸,但一定是视觉冲击),在轰轰烈烈中让人回味,然后反思,品味情感。至于社会中已然存在的问题和需要探讨的思想,那是二刷三刷,或者是电影结束后,才会想起的东西。在电影放映时,经过他刻意处理过的轻描淡写,是很难被直观发觉的。
也正是因为这点,我不能从这个场地里,猜出刘中悟想要表达的内涵。
我叹口气,绕回来。老白还在摄像机轨道前抽烟,烟雾缭绕的白雾,在空中直往上飘。
“喜剧,还是悲剧?”我问。
“正剧吧!”老白琢磨下,点点头。
靠!如果个性像老王一点,大概嘴里就迸出这么个词了。我心情不悦地注视着场地,知道出于保密协议,只要我没参加他们剧组的摄制,那肯定不能知道剧情内容。刘导的电影,又不是大IP改编,也不爱买知名编剧的作品,都是他自己一点点写出来的。
现在说是正剧!
刘中悟压根不适合拍正剧好吗?
他不是李为迎,没有操控大叙事的经验和能力,他的作品更偏近于以小见大——这对导演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许多年轻人恐怕会认为,这是一件特别了不起的本领。但其实,这跟写作一个样,如果给个话题,拿一朵花,或者一杯水来描述,肯定比写一个国家、一座城市,要容易许多。因为大场景的东西,不好创作,也不好获得人心。
好在刘中悟并不像三流导演那样苛刻,只会干巴巴地讲故事。他是个思想非常天马行空的导演,故事奇诡,风格多变,学无常师,虚己受人,对许多东西没什么偏见。只要有用,就行!所以他的作品中,常常会有无厘头、情色、打斗、科幻……可又恰恰好,能够掌握某种分寸。所以为了让这些东西成为载体,他必然会倾向于走极端,要么是喜剧,要么是悲剧!
只有这般,才能足够吸引观众。
现在老白说,拍正剧——“我还以为刘导忽然想拍文艺片呢!”我说。
“刘导也这么说……”老白忽醒悟般地一龇牙,感慨万千道,“佩服!佩服!这你都能想到……刘导之前跟我说,文艺片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