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脑袋望向我,看神情,似乎认不出我了。
阳台外是一条修整平滑的宽阔大道,车道两旁是绿荫环绕的法国梧桐。
在环绕的围墙旁,有一个就像是豁嘴的小门,门前面有金属的栏杆,避免汽车进入的。阳光打在上面,有点刺目。
“有人来看你了,吱几声!”江奶奶不高兴地说。
江老爷子像是没听见,过了好半晌,一句话都不说。
看江奶奶生气的样子,我差点没替他“吱”了。
但最后,他还是“呜哦”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抬起脑袋看我一眼,脸光泛红,皮肤白油油的,须发皆白,望上去老态龙钟。
“你孙子以前的学长!”江奶奶又强调道。
“您好。”我客气道。
“你也好。”江老爷子脸上露出点痛苦的神情,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喘了两口气,像离岸的鱼。
“我认识你!”他干枯苍老的手指紧张地在扶手上摸索,露出惊恐的神色,显得心神不宁,烦乱如麻。
“行啦,你都退休了,还说什么认识不认识的!”江奶奶不满道。
她望了一眼江老爷子,道:“你就在这晒太阳吧!我去跳广场舞了,小张,一起走!”
我:“……”
我特么压根不会广场舞!
我满心惶恐,磨磨蹭蹭下楼。
江奶奶就着开了的门,朝内巴望,嘴里念叨了几句,似乎在抱怨什么话。
好在她并没有逼我跳什么广场舞。
下楼后就分别了。
我松了口气。
打开手机,按着江采舟邮箱给出的地点寻了过去。
都一年了……
我叹了口气。
看到江采舟信息自他去世已经有一年,说不定见不到他托付的对象。
然后,我来到一处城中村。
这里离肿瘤医院比较近,按理来说地价很高,具有开发价值,没道理不拆。
但为了方便某些病人家属居住,这块还是保留下来。
我过去时,看到一些老太太坐在门洞抠橡胶片。
只见她们手起手落,然后用力一按,一个个黑色的小圆片掠起,落在脚边。
其中还有一个妇女。
她样貌要比这些人年轻得多。
但也风尘仆仆的。
其他人是坐在一条条小板凳上。
只有她的身下是一个大树墩,树皮上有无数龟裂的痕迹,一条条裂纹横亘滑落。
她坐在人群中,我望见她。
莫名有种感觉,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她警觉地问我:“有什么事吗?”
“您认不认识江采舟?”我问。
我突然想起,我压根不认识江采舟他那位同学,也不知道他名字。
仅仅因为这个嘱咐,来到这里,有些荒谬。
“啊,他是我儿子的同学。”女人说,放下活计,抬起头来,迟疑地望着我。
她的脸庞因为长期的风吹日晒而黝黑,长发也乱篷篷的结成一束。
是她!
我心中情不自禁冒出这么一句。
多了些难以形容的笃定。
她将手随意地在衣服上擦了两下,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没说话。
她一脸狐疑地望着我。
而我默不作声的,把画册掏出来。
那一刻,我感受到某种难以形容的感受。
那女的先是愣了几秒,然后十指猛地向前,一把抓住画册,她打开画册,只是一页,瞬间惊呆了。
她的泪水涌了出来。
原先的狐疑早已化为哽咽。
那群坐在一起抠橡胶片的老太太齐齐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