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东头所,前院堂屋。
十四阿哥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地上走来走去。
他咬着指甲,欲哭无泪。
今年不是本命年,怎么也犯太岁?
或者他这属相跟今年犯冲?
正月里那次也是,就是气不过毓庆宫无礼,想要让阿克墩兄弟丢个丑,就出了一条人命。
这回也是,他就是想要耍个脾气,让娘娘晓得他的不满,就伤了人。
呜呜……
他真是想哭了。
德妃见他如此,不由心疼,道:“别担心,不是已经去叫四阿哥过来了。”
十四阿哥听了,更没底了,道:“四哥肯定要骂我,九哥也真是,较那个真做什么?就不能给娘娘一个面子,让人先出宫,我就不信,毓庆宫的太监出去‘养病’也都是按照规矩走!”
德妃也恼九阿哥不给面子,可是眼见着十四阿哥将宫女子跟太监并列,怕他不知轻重,往后再犯浑,少不得提醒道:“官女子与太监不同。”
太监低贱,无根之人,出宫并不需要御前请旨。
官女子是皇家的奴才,出去了都能挺直了腰身的。
别说十四阿哥只是皇子阿哥,就是主位嫔妃,也不兴责打宫女。
董氏废了嫔位的罪名,就是这一条。
十四阿哥嘟囔道:“我晓得,官女子都是小答应,要是汗阿玛瞧上了,就能抬举成大答应,那就金贵了呗……”
德妃眼见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只觉得太阳穴“砰砰”直跳,压低了音量,道:“官女子出身包衣,这紫禁城是皇上的紫禁城,也是包衣的紫禁城!”
皇家上下主子加起来不过百十来号,却有几千的包衣在宫里值役。
包衣三旗自成一体,联络有亲,主位娘娘名下的官女子,许多都是佐领之女、管领之女。
若是轻贱包衣,那是要积怨的。
到时候被包衣环绕,谁还能安心呢?
就是皇帝,对包衣也不是一味责罚,凡事还要安抚为主。
十四阿哥听了,横眉竖目,冷哼道:“就是惯的他们,忘了尊卑,奴大欺主,一个个的心大起来……”
说到这里,他也不怨九阿哥了,道:“幸好九哥清明,看出他们都是祸害,规矩卡得严,不许那些戚属子弟作威作福,要不然一个个的,忘了奴才本分,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呢!”
德妃:“……”
十四阿哥继续道:“往后我开府,不要包衣格格,就要正儿八经的八旗秀女,省得也多几个便宜舅爷……”
德妃看着十四阿哥,忍了怒,道:“都有成例,教导皇子人事的格格,都是内务府秀女,太子都不例外。”
同样是旗人,是皇上的奴才,八旗比内务府就高贵了?
那才是糊涂话。
十四阿哥想着方才大宫人在外头跪着脖颈挺直的模样,心生厌恶,道:“就是官女子罢了,何德何能做皇子格格?”
德妃听不进去了,呵斥道:“慎言!我也是官女子入宫,你也是从包衣女子的肚子里出来的!”
十四阿哥忙道:“您晓得儿子不是那个意思……”
实际上,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生母封位不低,可是出身比不得太子跟十阿哥,外家是满洲勋贵。
又因生母是一宫主位,有资格抚养皇子,他就没有身份更高的抚养人,比不上五阿哥跟四阿哥。
还是幼子,在外头眼中,提及永和宫皇子,只会先看到四阿哥。
知子莫若母。
即便十四阿哥否认了,可是德妃哪里猜不到他心里想什么?
她想起了四阿哥,只觉得难堪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