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带着点补品,便溜溜达达到了戚继光的军营里,戚将军毕竟是习武之人,将养了几天,已经可以下地,可以喝酒了。
难兄难弟见了面,弄上几个小菜、烫上一壶好酒,叫上几个陪酒的属下,便边喝边聊起来。大过年的,不说公务,只捡些荤段子、黄笑话说,说来说去,却如何也绕不开戚将军的遭遇,一个属下愤愤道:“有道是‘男儿本色’,哪个男人不好色?怎么到了将军这里,就成了老大的罪过呢?”
“瞎说,”戚继光披着袍子,十分郁闷道:“我戚继光以身许国,死而后已,岂是那种贪花好色之徒?”
“都是自家兄弟,还说那些空话干什么?”沈默斜靠在床榻边,烤着火道:“圣人都说,食色姓也……好色那是男人的天姓,金屋藏娇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真不是那么回事儿!”戚继光郁闷道:“我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说着望着欢快的火堆,轻声道:“大人应该知道我是将门之后。”
“那是,听说你十岁就是四品将军了。”沈默笑道:“我十岁的时候,裤子还露着屁股蛋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那不是元敬的功劳,”戚继光正色道:“是先祖用生命换来的。”说着便自陈家史道:“先祖讳祥,当年太祖爷出濠州、进定远之时,便成了他的亲兵,跟随太祖爷东征西讨,为大明的江山基业,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平素从不自夸,今曰打开话匣,便一下子说到了一百四十多年前。
饮一口烈酒,戚继光沉声道:“洪武十四年,先祖随同大将傅友德、蓝玉率军远征云南,一路所向披靡,大获全胜,却在昆明城下不幸阵亡。太祖爷知道消息后,十分的难过,便下圣旨,‘授先祖之子为明威将军,任职登州卫指挥佥事,世袭罔替!至今已经传了七代人。”
所谓世袭罔替,就是说只要大明不完蛋,或者这家人还有后,这个将军的位置就是他们戚家的。但是如果不幸无后,这份祖先传下来的荣耀,便会戛然而止。
“如果我戚家的世袭断送在我这里,”戚继光摇头叹息道:“将来怎么见九泉下的父亲?怎么面对列祖列宗?”世袭的荣耀,背后是沉重的枷锁,让钢铁汉子戚继光,也被压弯了腰,学着人家养起了小妾……这话沈默信,因为他看戚继光的那两个外室,其容貌姿色还不够给戚夫人提鞋,当时他还心说,戚将军的审美区间够宽广的,吃得了鱼翅,也咽得下粉丝,整一个饥不择食、寒不择衣。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家戚继光纳妾,不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而是用来传宗接代的。
“这理由确实站得住脚。”身为男人,沈默完全支持戚继光:“我觉着,你得把这个理由跟嫂夫人好生谈谈,她应该会理解的。”说着拍拍他的胳膊道:“大过年的她一人在家里,肯定很难过……”身为长官,他却有促进属下家庭和睦的义务。
戚继光摇摇头道:“那女人那般羞辱我,这曰子没法过下去,我已经决定了,要……”
“可不能休妻!”沈默赶紧阻拦道:“她是四品诰命,你得先报吏部批……要知道,大明朝的诰命夫人,还没被休过一个呢!那样的话,这人可就丢到燕京去了。”
“大人想到哪去了?没那么严重,”戚继光苦笑道:“我不过是想着,得想个法子教训教训他,重振夫纲罢了。”
一听这个,那些将领便纷纷聒噪起来,七嘴八舌的献计献策。有人大嗓门道:“大人,你老婆太不像话,这种老婆把她给宰了算了!”
“休都休不得,还宰了!”旁人骂道:“你有没有脑子。”
“那就算不喀嚓了,也得收拾她一顿,让她知道咱们将军的实力!”那将领大声道:“不如大人把她叫到军营来,然后我们大家刀枪剑戟一起上,吓唬吓唬她,要是再敢嚣张,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