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岳飞只好闭目养神,恍然间仿佛又回到了曾经披甲血战的地方,面前仍是如乌云般黑压压一片的强大敌军铁骑,而自己身后却是一个个目光干涩,热血满腔的胸膛。
他们几乎每一个都跟自己当年一样,怀着报国之心来到军中,那时候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船穿上这身鲜亮的甲胄到底是意味着什么,青涩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时更多的是崇敬和向往。
他们想要保卫国家,想要建功立业,这不正是每一个热血男儿都该有的抱负吗?
可几年过去之后,他们当中还活下来的才会渐渐明白,一入疆场,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鼓角争鸣,白骨立丰碑,其实能够活下来的万中无一,战争永远都是残忍的,是要用将士们的血肉筑起来的一道城墙,而这道城墙背后,是家乡的父老、妻儿。
这个时候,年少的将士已经不再年少,但他们也更能明白穿上甲胄,手持剑戟时的意义,他们没有后退,反而更加坚定的挺直腰杆,昂首挺胸。
所以,真正懂得战争的人绝不会希望战争继续下去,这是岳飞发自内心的体会,但是这一次班师回朝之前,岳家军所有的将士都泪洒疆场,他们跪在营帐外恳求自己,一来一雪前耻,二来错失良机绝不会再有。
他们愿意用自己的血肉去与金人再拼上一次,为的不是功名利禄,不是所谓的兵权在手,更不怕解甲归田,而是不想金人再次卷土重来时那个血色的黄昏染遍神州大地,更不想让他们的后辈再经历一次今天他们经历的一切。
马车微微晃动,岳飞感觉自己又仿佛坐在了战马马背之上,举目远眺,是群山,是沧海,是敌军千军万马在平坦之地上隆起的一座座峰峦,他们似乎正在一寸寸的收拢而来。
岳飞浑身突然一阵颤栗,一股沉重的压力瞬间袭遍全身。
他霍然回头看去,正在这时候,无数双眼睛也望向自己,那些渴望的眼睛犹如无数次大战降临时一样的等待着他的一声令下,哪怕要翻山跨海,他们也绝不后退半步。
就是这样的坚定与决绝,让这支军队与任何一支其他的都不同,他们敢于拼死一战,那是胜利的勇气,更是不畏惧死
亡的决绝。
身前身后都是数十万军队,但此刻却声音全无,陷入了完全的寂静当中。
突然,在岳飞身后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的青涩、稚嫩,但出现的那一刻却打破了所有的平静,显得铿锵有力。
“憾山易,憾岳家军难!”
这声音就像是千里无穷海面上的一丝微微的波澜,如果你不注意绝不会感觉到它到来的那若有若无的涟漪。
可是接下来,仿佛有惊涛骇浪翻涌争先。
“憾山易,憾岳家军难……”
“憾山易,憾岳家军难……”
“憾山易,憾岳家军难……”
当微弱的声音连成一片时,一定比海上的风浪还要巨大,它犹如狂风骤雨般袭向岳飞,于是,他转身昂首望向面前的乌黑云团,举起了手里的沥泉枪。
这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更为真实的出现在耳畔。
“岳将军,宫门到了,我们也该下车了!”
岳飞睁开眼睛,眼前没有金戈铁马,没有那敌军凝聚而成的云团,只有一个满脸皱纹的苍老面容。
“看来将军赶路还是太过疲惫了,无奈陛下早已等在宫中,此刻更是设下御宴……”
岳飞走下马车,望着面前巍峨的城墙和城墙背后的宫殿,不禁闭上了眼睛,他想让自己还未完全从依稀梦境中走出来的心变得更加平静些,因为他知道,说服皇上靠的绝不仅仅是自己和将士们的一腔热血。
……
走进那扇宫门,一切都变得更加肃穆起来。
长枪、钩钺在清晨的阳光下反射着雪亮而颇具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