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宫中已将烛火燃起。其实今日的夜本该与平日没有什么分别,然而从清音阁出事的那一刻起,所有人心底隐隐约约都有所感知,今日之事绝不会可能就此轻易了解。
这夜幕降下后,本各宫的仆从都是有些许时间回自己的房内歇息,有的则是轮转换岗,该回去的也就都会去了。诸多能休息的仆从里,陆公公也是其中之一。
他本家姓什么已不可知了,入了宫以后跟着的干爹姓陆,他也就姓了陆,后来跟了淑妃,淑妃说喜欢邕这个字儿,陆公公便也就有了个名,叫陆邕。
宫里头的太监去了势,大多声音奸细,行为姿态偏女性化。主要也是因为过早做了此类手术,从此雄激素分泌不足导致的。但是这些太监之中,跟着淑妃的陆公公却略显不同。除了面上没有胡须,其他不论是行事姿态总体看来还是与一般男子相同,没有什么区别。
他长得也确实算是俊俏,放在宫里不论是和侍卫还是医官放一块比都算是其中翘楚。他是储秀宫里头的掌事太监,所住之处比别的那些宫奴要好的多。他穿着一双皂靴踏入屋内,冷不丁听见屋里头传来悠悠然的哭声。
这哭声幽怨,屋里也未点灯,黑漆漆一片的,就听着是一个女人在哭,一边哭,一边还听着像是有水声滴滴答答。他朝前走了一步,便觉者自己的脚踩在一片液体之中。
“陆公公你为何狠心害我”那女声哭哭啼啼,“我与你分明是无冤无仇你何故要做这样的事”
陆邕不是胆小之人,归根结底帮着淑妃杀人,要是真有良心,也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夺走别人性命。但是受限于对鬼神之敬畏,再如何胆大,未明了这事情前因后果之前,多少还是带着几分忌惮。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他站在门前大声厉喝。对方带着几分幽怨答道“陆公公,难道不认识我了吗当日当日在湖塘,就是你把我狠狠摁进水里的呀”
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黑暗之中,悠悠燃起淡蓝色的火苗,宛如鬼火。借这这一点火光,门口的人终于看清是一幅画越飘越近。
正是那幅今日在御花园内被康答应发现,短短一个下午时间早就传遍宫中的血泪图。画中的珍若穿着那身陆邕无比眼熟的衣裳。双眼垂泪,随着她的哭声,那鲜血便沿着她的面颊一点一点地流下来。
“你你不要乱说”
“我乱说”谷三藏身房顶,手中握着绳子,轻手轻脚慢慢移动着画像稍稍朝前一些,经过碧溪与赵媛儿的训练,她的声音听起来虽然不能和珍若百分之一百相类似,但在这种情况下,浑水摸鱼还是可以的,“陆公公,那日御花园荷花塘的水,好冷呀。我就是这样被你活活溺死的,你怎么能说,我乱讲呢”
“你一开始也不过是自己掉进了水里。是你自己不当心”
他的声音之中渐渐带上了几丝颤抖。在胆大的人,在未知面前总归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况且今日的装神弄鬼,谷三排练了几个月了,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让他看破呢
皇帝还在清音阁的时候,她就早先溜到陆公公的住所来做这事先布置。所有一切都在赵媛儿的设计之中,不论陆邕今日的排班,淑妃宫里眼下留着的人,她为何要挑下午时分去御花园里开锣打鼓的要这好戏上演。
因为每一步,每一个扣子,都是紧紧扣在了关键之中,一步一步,就等着将绳子收紧,将所有欠着她的人都拉入这片深渊里。赵媛儿为今日一切计划了太久太久,她可不仅仅只是画了几张画而已。
今日一局,她要的,就是所有恶人原形毕露,在她面前能跪下来磕头致歉。
谷三坐在屋顶上,掐着嗓子愤愤然道“那水那般浅,即便是我掉下去了,我自己也能上来若不是你有心想要害死我,我不至于会落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