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拍拍兀自保持单膝跪拜姿势的刘崇谏,摇摇头,尾随而去。
甲寅等人上了城头,却被守军持着长矛包围着,杨澈两股战战,甲寅暗自摇头,只好刀交右手,腾出手来轻扶。
左右四望,但见守兵人人面带肌色,个个眼缠血丝,明显营养不良憔悴不堪,而那个城头指挥,左手还缠着一圈麻布,上面的血迹都成乌黑色了。
甲寅佩服不已,暗想这些人真的厉害,自郭荣亲自督战以来,投石几乎日夜不停息,又有目力出众的弩击高手,行以狙击,守军稍一露头便是一矢激射,这些人能坚持下来,真的不容易。
不一会,有人唱报“大帅到……”
甲寅看着当先走来的黑瘦老头,怎么也无法与大名鼎鼎的刘仁赡联系起来。
花白头发,浑身黑瘦,脊背略驼,胡须凌乱,若非一双眼睛异常犀利,简直与卖菜老农没什么区别。
杨澈见到来人,胆气却忽然就壮了起来,上前两步,也不施礼,直接喊道“牛牯儿!”
刘仁赡在一丈远站定,面沉如水,冷声喝道“哪来野朽,敢自称皇室,速速滚蛋,否则休怪吾利剑无情。”
杨澈哈哈大笑,手舞足蹈,眼角却流出了眼泪,“三十七年过去了,守惠兄果然认不出来了,还记得初次见面你大哭乎,还记得你兄长仁规大婚乎,还记得迎风尿三丈的豪情乎……某是杨澈杨心塘,囚于扬州永安监二十年的杨澈杨心塘!
天不绝杨,老夫终于得见天日也!”
刘仁赡见杨澈振臂高呼,露出细白惨兮的竹杆手臂,双目紧闭,满脸悲愤。
他的尾指微颤,心情也激荡了起来,不由的想起过去种种
尚记得第一次见到武王杨行密时自己还很幼小,畏其霸气,吓的哇哇大哭,有一个与自己年岁相妨的小子在刮脸羞自己,那人好象就叫杨澈儿。
再后来,兄长投了武王的眼缘,与武王最疼爱的小女定了亲,自己与杨澈似乎常在一起玩耍吧,那时候的他,眼神是多么的清澈呀,能在其眼眸中清晰的看到一切。
自己的野名“牛牯儿”就是他喊出名的,而自己也还了他一个“嫩鸽儿”的野号。
渐长大,等到他二兄称了帝,他似乎就渐渐的不快乐了,终日里埋首旧书。再然后,自己也开始了随军征战的步伐……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自己大婚那天,堂堂鄱阳郡公竟然学俗人偷听壁角,被自己捉住,硬灌了三碗烈酒才罢休。
一眨眼,三十七年过去了,他老了,他也老了。
物是人非。
刘仁赡长叹一口气,道“吾身负皇命,镇守此城,无暇闲话,杨公请回。”
“身负皇命,呵!”
杨澈暴跳如雷,戟指怒骂“刘仁赡,你负的是哪皇哪命?当年徐逆纂位时,你在哪?某身陷囹圄,你又在哪?枉你自称忠良,身为吴臣,如今却要为伪唐尽忠乎?
你这个伪君子,只为自己荣华、只为自己清名考虑的伪君子,国家有难你不出力,兄长遭害你不管,奸臣纂位你无视,如今却要绑全城士民之性命,以全汝之忠义……哈哈……
忠义……忠义个屁!”
杨澈恨恨的呸了一口浓痰,正正的吐在刘仁赡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