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凌空,既劲且疾。
顾心颜才翻出西宫,便遭到了侍卫们的喝问擒拿,她一步也不敢停留,折东窜西,结果越引越多,她手执双剑,却来不及出鞘,也亏着她没有出鞘,又因为她清秀的长相,以及芳华园那统一的护卫服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西宫的人。
所以众侍卫看上去嘿嘿咤咤,却几无痛下杀手之举,人人都存了活捉她的心思。
这让她一连窜出好几座宫院。
皇宫大,她一介民女,又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哪还有时间分辨东西,如无头苍蝇般的乱窜,身后,是一长窜的侍卫,把皇宫闹的沸反连天。
终于,有利箭袭来。
那是位昂长大汉,板须如针,褐眼如豹,浑身劲气,手执巨弓,就连箭杆也比一般的要粗长几分。
他守在甬道的尽头,凛凛然宛如战神,相隔百步便弯弓搭箭。
长箭呼啸着直奔她的心窝。
顾心颜大惧,伏地一滚,险之又险的避过,却听身左有惨叫声起,也不知是哪个倒霉蛋中箭了。
来不及回头,又是一箭挟着疾风而来,她娇咤一声,脚下一用力,向左横掠,堪堪避过,又有箭来……
一箭两箭三四箭,箭箭势若电闪雷鸣。
逼得她全副身心都用在提防这夺命利箭上,左折右窜,把身体潜能逼迫到极致,而一众侍卫怕被误伤着,都往左右墙边贴靠。
一连九箭,那射手再起弓,就比之前晚了两拍。
顾心颜趁机猛吸一口气,奋出全身之力,一个起跳,窜上宫墙……
那大汉照着她的背影再起一箭,却是迟了,堪堪擦着发梢。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一群废物。”
大汉正是有“神箭”之誉的马仁瑀,他凭着一张大弓,不论是在高平,还是在淮南,都曾在郭荣驾前立下赫赫战功,眼见自己半壶箭落空,不由大怒,转而对众侍卫喝骂。
众侍卫人人着甲,哪能飞身上墙,当下觅路狂追,心中免不了腹诽“那女郎眼看就要捉到了,要不是你那破箭乱了自己人的阵脚,她能逃的掉?”
……
“杀,杀,杀……”
校场上,喊杀阵阵,刀劈斧挥。
点将台上,李重进一身戎装,拄刀而立,肃容观兵。
正月十一,他便得知了宋九重谋逆之事,第一时间下达征兵令,收集工匠,打造兵器。
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的心中如火山压抑着,双目尽赤。
他不恨宋九重,他只恨张永德。
好逸恶劳,养尊处优,以为学着孟尝君的礼贤下士,便能高枕无忧,结果自食苦果。
他与郭荣,打小都受过苦,很多东西都是自己拼打出来的,知道珍惜,知道用心,唯有张永德,打出生起便锦衣玉食,享受着最好的教育,享受着华服美食,人也聪明,外表也俊朗,但千不该,万不该,手掌最精锐之师,还敢当甩手掌柜,以致于养虎成患。
或许,因为远离朝堂的缘故,去年征辽,他便看出了一些不妥,再三提醒于他,可张永德呢,尚不以为然。
何其蠢也!
一肚子诗书读里去了。
如今伤春悲秋又有何用,对付乱臣逆贼,唯有刀枪。
他一面操练兵刀,一面派出使者,四面联络,相约勤王。
但他这几年刻意与诸方镇保持着距离,以致于事到临头,却没几人可以信任交心。
向训是一个,王彦超是一个,李均是一个,韩令坤是一个,再就是处境最危的韩通了。
希望他能坚持住。
扬州精锐不过五千,若要出兵勤王,少说也得带上三万人马,可兵不练过,又怎能上阵。
他看了看尚不成列的新兵,忍不住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