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堂腚撅得象油壶,他这一生活得一步三叹,他会时常想起他的兄弟几人,或早或晚,他们都无牵无挂地走了,他这一枝倒是活成了全乎人,几世同堂,虽磕磕绊绊不止,但都在什么年龄做什么事,一点儿也不含糊,虽为人病垢,但毕竟是娶嫁自如,哪怕是换亲,这种羞于向人道及的事,代代相传,但终是一脉香火不落。
有根就立苗,在这一点上,李建松是难得糊涂,他有三儿亦有三女,按说应当没什么问题,该儿女多全,但家贫且噬酒如水,白白糟蹋了好资源,现在李春堂提起这一段,还会欷吁不止,宁折不弯的品格,是李建松独有的,但他在孩子们最好年华里,没有掌好舵,所以他们成年以后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结局令人叹息,谁之过?
李建松是我文学启蒙之师,这一点,我终生不忘,但他刚直不阿的品性让我佩服五体投地,但在孩子安排上,是一踏糊涂。
长女李淑华是那样温惋可人,却因一场不该邂逅的酒,酿成人生悲剧,许多年前,我还是孩子时候,就偷窥见我这位堂姐的美,象画子上的美人,没人任何粉饰,也不用雪花膏涂抹,就是一朵春开浪漫的桃花,香且迷人,走过她的身旁,你会流连忘返,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秋挂树梢时,生产队分秫瓤子,她挎个大挎篮子,装了满满一直塞到篮把的秫瓤子,她挎起来一摇三晃有些吃力,在经过井沿汪边,由于前几天刚下小雨,路面虽没水,但水渍还在,她一脚刺滑,连人带篮头都滚进汪里,我看见我惊呼我往家里跑,去找我大爷李建松。
我们一行人跑到那儿,李淑华居然象鱼,彩色的那种,在一泓死水中打转转,人惊人呼,人越聚越多,我被淹没,齐声吵吵,男人一个个象青蛙,自告奋勇跳入水中,我紧张得不行不行,搓在人堆中,露不了脸,却冲我小姐做鬼脸,我小姐是李银侠,年长我七天,有些轴,我不是很喜欢她,她对我倒是热扑扑的,李子道、李子轩兄弟不在家,很快,一群男人抬着李淑华上了岸,大家七嘴八舌在议论,李淑华当回落汤鸡,哭得七荤八素,李建松背着个手,没有安慰,却不断指责,“这孩子没什么用,长大也是个没出息的,幸巧没让她上学,甩子一个!”
人七零八落散了,我倒是蹲在地上,看着李淑华可怜,要拉她起来,她却不动,甩一下头,甩了我一脸水。
“罢了,都走!让她嚎一会儿!”
李淑华小声唏嘘,我们就走得无牵无挂。那时间,已经有了李子燕,还没有李素娟,李子莲跟在我妈身后,像个小尾巴。
李子道听故事喜欢睡,头歪着,鼾声如雷,在豆瓣灯影里,滴着长条涎水,“你去睡吧!困成磕头虫!”李建松会伸出脚,踹他一下。
“嗯哼!别动,我没困,你继续讲,我听着!”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又睡着了。
“妥尸忘谷凉(方言,睡觉。带有嘲笑咒骂之意!)吧!硬撑着,受这份罪!吵死啦!”李子轩那时和我一样精神抖擞,曲折生动的故事,让我们听得津津有味,夜越深,听得越带劲,七八个小脑袋,凑一起,窝在破旧棉絮一堆草里,鸡不叫头遍,决不散场,我是每天最后一个走的人,碰到天冷或雨雪天,我就缩在麦瓤草里,象狗一样,带着没有听完无尽的遗憾,想像着后面故事情节,有些和我想的一样,听后很失落,有些和我想的不一样,再听仍然津津有味,一觉杠到天亮,不动不尿。
外宿这件事,让我母亲不能容忍,且经常揪住我耳朵往家里拎,大约积习难改,后来我母亲索性听之任之,李子轩是喜欢恶作剧的,经常拿我开涮,“二大呢(他称呼我母亲,李建松比我父亲小许多岁,且结婚早。),你找李子北呢,他在这!”他经常这样,有时话音一落,我母亲就站在那里,但更多时候,他扯尕屁谎,我被他吓唬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