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秋识字,会基本的加减乘法运算——身为木匠学徒,要计算各种尺寸,如果连这个都不会,无疑是干不下去的,只不过,除了千字文和几首唐诗,他看过的书并不多,至于算经十书这种大多得是家学渊源,又或者有钱有闲的人才能钻研的东西,他就更不懂了。
所以,当他执著地追问张寿单摆周期,最终却听到了那个对半文盲来说,极其不友好的公式t2π√lg时,他顿时呆滞了,随即更是有些失魂落魄。这是他第一次在问人之后第一时间得到了答案,自己却完全听不懂的情况。
而张寿看出了他的窘迫,想了想就说道“这样吧,你师兄和罗小小那儿,他们未必让你插手。我把我在国子监九章堂里的算经教材借一套给你,你自学试试,看懂多少是多少,陆三郎过来的时候,你可以请教他。等学会了竖式除法,就可以学着用竖式算平方根了。”
如今不比从前,各种各样的事情太多,所以张寿到底没有和从前在乡间对齐良和邓小呆那样,耐心对关秋从零开始讲解数学和几何,只是在答应借书之后,又对关秋点拨了基于单摆原理的摆钟构造。
当然,他前世里只是因为好奇而在网上查过一些资料,随手几张图上,画的那些东西和之前给三人看过的那些图纸一样,支离破碎。
临走的时候,见少年盯着图纸看得目不转睛,张寿不禁心情异常复杂。虽说太祖应该想过变革,但如今这些年下来,四书五经还是占据压倒性地位,曾经的算经十书全都要靠边站,更不要说其他东西了。因此,号称最有天赋的人才,全都扎堆在官路仕途。
最重要的是,这个时代的达官显贵,富商大贾,都不可能资助什么科学文化——让他们资助致力于治国平天下的寒门士子,投资海运大发其财,那还有可能。
然而,其实中国人一向是很聪明的,当基础数理普及开来之后,从民国开始,整个中国涌现出多少天才,又造就了多少顶尖学者?他没那水平,但是,他的数理基础还算扎实,既然如此,何妨在葛氏算经之外,再推出一下葛氏物理?
当这一日晚间,赶上九章堂第二节课的张寿把课上完,随即前去葛府拜访的时候,他在书房里才刚小心翼翼探问葛雍有没有兴趣再出一套基础自然丛书的时候,就挨了个大白眼。
“你小子有完没完?”葛雍怒瞪张寿,一脸的痛心疾首,“有想法可以拿出来和我探讨,但你有什么灵感和成就,都推在我这个老师头上,是不是太不求上进了?从前你是籍籍无名的一介小卒,担心你说出来的话,写出来的书无处推广,无人问津,让我背锅也就算了。”
他顿了一顿,声音猛地提高了一个八度“可你现在都已经是名满京城无人不知了,扎扎实实写一部书出来,也让那些质疑你的人看看,那不是很好吗?再者,你给半山堂那些人讲自然课的时候,我也偶尔旁听过,那和算经没什么关系,谁能再诽谤是我助你成名!”
几乎被喷了一脸口水的张寿在最初的愕然过后,也终于回过神来。他最初拿出来的数学教材和从前的算经是完全两个不同的体系,再加上最初他本来就是冒充老先生在翠筠间教学生,多亏葛雍替他圆谎,所以,后来他就顺便打着葛雍的名声推广教材了,可物理不同。
在牛顿都还没出生的时候,那些后世累死学生们的知识点真的是前无古人……
他沉默了片刻,随即干笑道“既然如此,等我写出来之后,请老师先看一看。”
“这才像话!”葛雍这才稍微满意了一点,“你虽说和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子是一个年纪,但你现在可是六品翰林侍读兼詹事府左赞善,国子博士,著书立说对你来说,那本来就是应该的。对了,我听说皇上回头要带着你去选驸马和仪宾?”
张寿简直哭笑不得。他才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