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自己带的锐骑营将士把镣铐加身的冼云河等人从槛车上押解下来,随即两个挟着一个,陆陆续续把人押进了县衙大门,一路上都如临大敌生怕有人劫囚的杜衡方才如释重负。
许澄之死的细节,派了心腹在县衙门口旁观的他第一时间就听说了,那种不一般复杂的心情直到现在还影响着他。昨天意识到葛雍希望激得许澄自尽,他就立刻赶了回去拦住了那位长芦县令,那时候他还觉得,这是在麻烦来临之前的未雨绸缪,现在他才知道那是蠢!
就许澄那种朱廷芳丢了剑给他,人都不甘心自裁,而是试图狗急跳墙攻击张寿的蠢货,他还用得着担心人会因为葛雍三言两语就自尽?幸好朱廷芳暴烈,直接杀了许澄,否则人要是说出来他劝阻其自尽,他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尽管人犯先押解进了县衙,但杜衡却是比他们先进大堂——他挑选出来的下属这点眼色还是有的,怎么也不至于把人犯放在了上司前头。只是,即便听说之前是张寿传命押人,此刻见张寿坐在中央,葛雍和朱廷芳分坐两侧,朱廷芳身边还留着一张椅子,他还是有些惊诧。
此前沧州这边完全是朱廷芳为主,张寿为辅,如今葛雍这位老太师来了,那么总应该是换这位元老主事,怎么却反而倒过来了?
虽然想不通,但杜衡还是假作毫不在意,先上前对葛雍施礼过后,又和朱廷芳张寿一一相见,这才在朱廷芳下首坐了。等到眼见八个人一一被押了进来,他见冼云河胡子拉碴,形容憔悴,其余人亦是一个个目光涣散,面色苍白,默不作声一一跪下,忍不住就想到了那曾经跟过大皇子的倒霉百人队。
虽说他这些日子是尽量派他们出去捞点功劳苦劳,可失去的精气神却没那么容易补回来,再加上前途堪忧,于是他即便知道有人通过同僚想要伺机报复冼云河等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张寿来探望过一次后,他少不得就额外多嘱咐了他们两句。
如今确定犯人一个个都囫囵完整地出现在此,自己不至于担责,他就垂下眼睑,决定今天就好好坐着当一回不言不动的菩萨。可谁知道下一刻,张寿竟突然开口问道“你等八人此前看押在沧州行宫中十余日,和之前占据行宫那十余日比起来,可觉得有什么分别?”
杜衡瞬间一颗心绷紧。眼前这些将死之人可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万一愤恨于在行宫关押时遭到苛待,在这公堂上一嗓子抱怨起来,被葛太师听到,那锐骑营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他这个主司也会连带受到责难。
他那鹰隼似的利眼死死盯着众人,可偏偏人人都低头垂眼,根本没有一个人和他对视,因而他也无法用那酷烈的眼刀来威吓他们。就在他心中有些焦躁的时候,终于就只听跪在最前面的冼云河终于开口了。
“最初冒死行事,是逼不得已,此前被押行宫,是罪有应得,无话可说。但整件事情从始至终都是罪民一人策划,其余人不过因一时没了活路,不得不冒死盲从,他们只是被牵累的无辜人,还请钦使明察!”
这家伙竟然一人揽下了所有罪责?
杜衡心中诧异,但随之却生出了一股赞赏。和许澄那种贪赃枉法时胆大包天,面临绝境时胆小如鼠的家伙比起来,眼前这家伙明显要让人顺眼得多。当然,他得承认,此人只言片语都不曾涉及到关押在行宫这些天里如何如何,这才是他那好感的关键。
听到冼云河一人承担,他身后七人中,顿时有一股微微骚动。紧跟着,竟又有一个年轻人出声叫道“不,不是冼大哥一个人策划的,我也有帮手!大皇子太贪婪了,他和长芦县令许澄还有那些无耻的家伙勾结,我们被逼无奈,不得不……”
“住口!”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冼云河就一声怒喝阻止了他。他知道这叫做咆哮公堂,可依旧不顾一切地用手支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