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在国子监和兴隆茶社接连见过皇帝两次,但当正式召见的旨意传到了那国子监附近专门辟给他们这四位受召大儒那宅院时,作为召明书院的山长,岳不凡还是不得不从头到尾思量了一番届时应该如何应对,当晚就早早睡下,生怕明日精神不济。
而次日一大清早,他就起床洗漱,却还特意在院子里打了一通据说是太祖皇帝遗留下来的太极拳,确信已经神清气爽,这才去用早饭。召见他的时辰是在早朝之后,而且会派车马来接,所以他并不担心会耽误了。
至于最让他得意且欣慰的是,因为他到得早,其余三人全都尚未抵达京城,因此他这头筹算是占定了。而且如今这偌大的地方只有他和两个学生两个随从作为住客,宽敞雅静,当他装束一新,穿了一件剪裁得体的天青色儒衫走出屋子时,立刻就迎来了两位学生连声赞叹。
虽然早已过了在意相貌仪表的年纪,但岳山长知道,人靠衣装马靠鞍,第一眼印象尤为重要。哪怕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皇帝了,却也不会更不能马虎以对。然而,这种虽说重视,总体却还算轻松的心情,却只维持到他登上马车为止。
因为那车厢中竟然不是空空荡荡,而是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中年人稳稳当当坐在其中!
岳山长原本还以为,那是来接自己的某位小官,又或者干脆就是宦官,可看到对方稳坐钓鱼台的姿态,他又觉得不像。带着几分惊疑坐定之后,他就只见马车外刚刚迎接自己的那个锐骑营卫士笑容可掬地对他举手一揖。
“原本这车是专门接您进宫的,但因为这位豫章书院洪山长刚刚抵达京城,皇上得知之后,就吩咐顺道接了洪山长和您一道入宫觐见。”
乍然听说对面这个长须冷面的消瘦中年人,竟然就是那个上书请求皇帝尽快为大皇子和二皇子纳妃,同时还推荐自家女儿贤良淑德,堪配皇长子的豫章书院洪山长,岳山长登时心里咯噔一下,起头的意气风发和从容不迫几乎一下子烟消云散。
好在他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此时竭力维持住了脸色,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等到车帘落下,他眯起眼睛端详了对方片刻,就笑呵呵地说“洪山长大名,我早有耳闻,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巧在这车里遇上。要说你抵达京城的时间,这还真是算的刚刚好。”
洪山长就仿佛没听出岳山长这话中的嘲讽之意,面上同样纹丝不动,异常冷淡地说道“我一路坐船而来,漕运繁忙,且走且停,自然比不得岳山长带学生周游天下走得飞快。只可惜我不能早到几日,没有看到九章堂招新,也没有看到皇上亲自莅临兴隆茶社。”
“天下制度,有的能变,有的不能变,尤其礼法二字,素来是国之柱石。想来岳山长也是桃李满天下的大儒,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洪山长仿佛没看到岳山长那一下子僵硬起来的脸色,一字一句地说“皇上不能因为一时偏爱,日后给乱臣贼子留下可趁之机!”
“这天下太平,哪来的乱臣贼子!”岳山长哪里肯让洪山长在言语上占了上风,眉头一挑就正色说道,“再者,皇上何尝变了什么制度?应该是这些年来,朝中某些贤达为了一己之私,坏了太祖皇帝的祖制才是!”
洪山长哂然一笑,针锋相对地说“太祖皇帝乃是一代雄主,昔日祖制大多乃是雄才大略,不可变易,但唯有一条立嗣……那却是想岔了。长幼有序,嫡庶有别。此乃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继嗣之法,历朝历代全都用血的教训证明这是没有错的。”
“唐太宗迫父杀兄诛弟,则天皇后不但杀子,还大杀宗室,唐玄宗同样也是迫父杀子,于是纵观唐时两百年,真正安定的日子,不过短短几十年,其他时候都在内斗。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唐太宗给后代开了个坏头!我朝至今亦是如此,若不想延续这场面,自当严明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