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清早,当他洗漱用了早饭过后,正打算叫上阿六预备出门时,他就听到了外头大呼小叫,随之来传话的小花生就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消息。
朱莹直接坐着太夫人那专用的驮轿,来接他一块入宫!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坐那驮轿了,但当张寿匆匆出门,从特制的踏脚梯登上这高高的轿子,看到朱莹玉手打帘,露出了那张亦笑亦嗔的脸,他还是忍不住打趣道“莹莹你这时间还真是算得刚刚好,早一刻,我还在吃早饭,晚一刻,我大概就走了。”
“那当然。”朱莹得意地扬了扬眉,等张寿入内坐定之后,她这才松手放下了那刚刚换上的宝蓝色如意镶边帘子,随即笑吟吟地说,“我让他们赶着马绕你家张园兜了两圈了!”
这一次,目瞪口呆的张寿终于完全无话可说了。一路上,他提也不提今天太后叫了自己和朱莹去当陪衬人的这件正事,而朱莹也同样默契地只字不说,两人反而在那饶有兴致地交流起了楚国公府指名要买的那把躺椅,话题越来越歪。
朱莹甚至歪着头道“听说王大头在宣大,他在前头杀得人头滚滚,楚国公在后头收拾烂摊子收拾得心力交瘁,他们文武两个简直像倒过来了。王大头倒像武官,楚国公倒像是文官。我听说楚国公撑不住了,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上书要求回来养老……”
嗯,前有断头刘,后有王大头,个个砍人头,神魔鬼见愁?
张寿在心里直接掰了一首打油诗,可那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否则这么一吟,朱莹固然会被逗得乐不可支,可外头那些人听到了,说不定会轰然传开,到时候他可就更出名了。
于是,他就索性又把话题扯到了之前和楚国公一块去前头打仗的那位南阳侯。听说人打了胜仗却又因为揩油了军资,甚至还有杀俘冒功之举被弹劾,他想起之前怀庆侯张景洲理直气壮地说自己贪财,他不得不觉着,赵国公朱泾那烂肉的评价,其实并不过分。
就这么说说笑笑,驮轿从北安门长驱直入,最终停在了玄武门。先一步从驮轿上下来的张寿不好伸懒腰,只能悄悄活动手脚,可紧跟着就看到玄武门前只有一排钉子一般的禁卒,并没有他曾经在景山上看到过的那些由此进出的宦官宫人,倒是有两乘小轿正等候在那。
这时候,晚下来一步的朱莹却忍不住叫道“从玄武门去清宁宫那么近,坐什么轿子啊!”
换做别人欣喜若狂都来不及的待遇,放在朱大小姐身上……那却是避之惟恐不及。甚至今天如若不是要避人耳目,顺带和张寿同乘驮轿说话,她根本不乐意闷在轿子里。
而一见她不乐意,抬轿子的四个粗壮宦官不禁面面相觑。而原本悄然站在他们身后的玉泉,这才无可奈何上前。还没等她说什么,看到她的朱莹就直接捂住了眼睛。
“太后连玉泉姑姑你都派出来了,我还怎么回绝?好吧好吧,我坐轿子,坐还不行吗?真是的,也只有宫里能看到肩舆和这暖轿……不就是为了避人耳目吗?有什么好避的!”
朱莹都屈服了,不过是区区坐轿子的小事,张寿当然不会争。当他坐入这青布小轿中,那轿子须臾就被人抬上起行,体会着那晃晃悠悠四面不靠的感觉,他渐渐有些晕了。
这晕的滋味……比驮轿可厉害多了!
太祖皇帝禁止大多数人坐轿子,除却奢靡以及浪费人力之外……是不是也因为晕轿?
轿入清宁门,而后在清宁宫前停下,朱莹闷闷不乐地下了轿子,随即很不讲仪态地打了个呵欠,见张寿也明显露出了倦怠,她就径直上前拉了他就往里走,丝毫不管四周人的视线。
当进了清宁宫正殿,她就直截了当地说“太后,那洪氏什么时候来啊?阿寿忙得很,我也有挺多事情做,没空在这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