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子监的时候,张寿当然不会讲这些。但如今是在外城公学,之前他甚至还召集人到张园观星楼做过铁块落地实验,再讲引力这样的东西,那他就没有太大的顾忌了。而且,这一堂课他是面对九章堂两个年级一块讲的,却不是用的已经写好的物理一二卷草稿。
引力这种很容易引爆某些哲学界人士的知识,他还不至于这么大剌剌地写出来。
尽管是用最粗浅的方式,而且还是通过问为什么来讲的,但对于底下的大多数学生来说,刚刚张寿讲的这些东西,仍然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哪怕张寿并没有完全否认天圆地方,而是假设地圆,然后再佐以问题,他们还是觉得心如乱麻。
就连一贯自认为功利活络如纪九,一颗心也几乎停止了跳动。
而张寿扫了一眼满堂学生,见包括从小被自己各种为什么轰炸惯了的齐良,那也是一脸茫然的表情,他突然有些想念因为婚假而不在此处的陆三郎。
小胖子要是在这儿,也许会是满堂懵逼浊浪中的一股镇定清流。虽说看似肥胖猥琐,但小胖子那颗坚强的大心脏,大概能够坦然接受任何不影响其生活的学说。当然如果这种学说能给那小胖子挣钱,就是对那小胖子说黄河之水地上来,人也会坚定不移地点头称是!
此时一堂课上完,张寿本待宣布下课,却发现外间竟然出现了几个身影。陆绾和刘志沅也就罢了,除却早上来宣布考题的宋举人,竟然江都王也在!瞧见那一张张有些发白的脸,他醒悟到自己刚刚灌输给学生们的那些粗浅引力知识,大概也被他们听到了,不禁为之莞尔。
放在中世纪乃至于文艺复兴的时候,某些观点都会被打为异端,而在现如今的大明,航海的发达却并未带来科学的革命,张寿当然知道自己适才说的这些是何等离经叛道。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气定神闲地宣布了下课,随即不慌不忙走上前去,若无其事地打招呼道“大王这是亲自来监考?”
“是啊,半山堂那边倒没见幺蛾子,可刚刚听你讲课,我倒是出了一头白毛汗!”江都王摸了一把额头其实并不存在的冷汗,随即摇了摇头道,“我是真服皇兄,大概也就是他这样特立独行的天子,才敢用张学士你这样离经叛道的俊杰。”
“多谢大王没说,我这是妖言惑众。”张寿呵呵一笑,见陆绾正满脸唏嘘,刘志沅虽说皱眉,但没有露出太明显的愠色,宋举人正一脸发懵的蠢样,他心想这儿的学术环境确实比国子监好多了,当下就从容念诵起了一首诗。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明明闇闇,惟时何为……”
他随口诵读着屈原那千古名篇《天问》,约摸数十问之后方才姑且停止,继而就含笑说道“屈子的《天问》,字字句句全都是思考,然则直到千年之后,方才有柳子厚的《天对》。世人大多觉得,《天对》不过是借天地阴阳,直抒胸臆,没有实际意义,因而弃之如敝屣。”
“其实也难怪,柳子厚的《天对》之中,虽然有不少可取之处,但大多数回答并没有切实的根据。既然不能用事实来证明自己是对的,流传不广,也就很自然了。”
“正如同我当初解太祖牌匾之谜时的做法一样,有些东西不能靠说,因为空口无凭。但如果是切切实实地用实验来证明对错,那么别人就无话可说了。当然也不是没有意外,比如经筵那一次,我在文华殿上的那番实验,不是还被人说成是妖法吗?”
“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亲眼看到的,自然比什么道听途说都更有道理。有人说真理不辨不明,但我却觉得,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张寿这振振有词一番话,江都王听得头昏脑胀,最后赶紧揉着太阳穴阻止道“好好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