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地说,“像前头那些人似的揣个包袱溜之大吉,我还能只当成没看见,但像你这样似乎一家一当全都要搬走,我要是再装成看不见,就说不过去了。”
那中年汉子顿时面色煞白。他仍旧不敢抬头看朱廷芳的脸,却是低头缩着脖子说“大人,小的是当初主动写了靠身文书投效孔府做了下人,但实则并不是奴婢,身契钱一分一毫都没拿到。小的在外头还有父母长辈要养活,恳请您发发慈悲……”
听到靠身文书这四个字,朱廷芳顿时哂然冷笑。
那些当官的人家每每仆婢上百,可哪里就真的全都是家中世仆又或者正经买来的仆婢?其中没根基的那些人,有一大堆都是乡人又或者闲人看着人家科场过五关斩六将,金榜题名做官之后,于是自己送上门去求为奴,还特地奉上了靠身文书,也就是身契。
只不过,当官当到孔大学士这阁老的份上,家中竟然还会有所谓写了靠身文书之后为奴的下人,还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哦,你既然说你是写了靠身文书后进孔家的,那什么时候写的靠身文书,有多少年了?你要是信誓旦旦地说什么这两年才写了靠身文书进府的,那就给我趁早滚蛋!”
见朱廷芳骤然翻脸,那中年汉子终于吓得再也站不住了,慌忙就在独轮车之后跪了下来,赌咒发誓似的说“小的那靠身文书写了十三年了,当初进府的时候不过二十一岁,那会儿孔大学士还只是孔学士,夫人正想要招个园丁,小的正好会花木手艺,就主动上了门。”
“若是定了雇佣的活契,小的就要每日来回,府里不包食宿,只给一千文工钱,但要是写了靠身文书,府里不但包食宿,也给一千文的工钱。小的是家里次子,家贫无妻,也就横下一条心央人写了靠身文书。”
见朱廷芳照旧似笑非笑,一点都没有放一马的意思,那中年汉子只能带着哭腔说“小的贪图安逸,再加上家里人也贪图官宦府邸家人这点虚名,所以就一直安安稳稳呆在了这里。可小的也对得起那点工钱,孔府的那花园也是京城有名的!”
“可这功劳全都被管园子那个陈金冒领了,赏赐也都是他拿的,小的也就只有那一贯的死工钱!不过是银货两讫的交易而已,如今老爷有事,凭什么要我一个园丁一同受牵累?”
听到这里,朱廷芳终于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巴掌,见那中年汉子又惊又喜地抬起了头,仿佛以为他很赞同这番话,他这才笑了起来。
“靠着人家谋生的时候,就小心翼翼,卑躬屈膝,纵使赏赐厚此薄彼也敢怒不敢言;如今觉得主人家遭事就要出门躲灾,划清界限,以示不是一路人,这也是人之常情……好了,滚吧,你到时候别后悔就是!”
他策马让开了道路,见那中年汉子先是一呆,随即感激涕零地跪下磕了个头,爬起身后推起独轮车就飞也似地溜了,他这才伸出手指勾了勾。下一刻,一个赵国公府护卫就急忙赶了过来。
“跟上这家伙。竟敢当着我的面信口开河,有意思。”朱廷芳冲那推着独轮车的汉子努了努嘴,眼见自家护卫立时点点头,却是下马从另一边绕了过去,他不禁笑开了。
果然,不过一会儿,朱廷芳指名要见的孔博士人没有出来,但刚刚派出去的那个护卫却已经匆匆赶了回来。来到朱廷芳身前,那护卫就小声说道“人推着独轮车出了门前大街之后,就丢下独轮车远远绕着孔府围墙转了一圈,发现几处门都有人看着,他就到了后门,假借自己是孔府在外办事的下人,又进去了。”
“呵呵。”发现自己竟然猜着了,朱廷芳不禁再次笑了起来。
哪家园丁要弃主而逃的时候,不走花园那边的后门,却反而从东西角门这种地方逃跑,还推着这么显眼的一辆独轮车?这不是普通的下人,说不定是孔府哪房觉得不妙,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