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稀。桃夭所住的行宫之外,一个高挑修长的人影站在回廊转角的一团阴影里,一双深邃如暗夜星空的眸子牢牢锁定着那仍旧亮着灯的一间,英俊的脸孔就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几分叹息之意。又是这样,这都一连几个晚上了,为何她从来都没有早早地休息过呢?
“主子,你都在这里连续呆了几晚了,这天寒地冻的,又是何苦呢?”骆一出现在数步开外的地方,看着尺带珠丹这几日就没有变过的动作,禁不住的有些头疼。
你说这进去就进去,不进去就索性别来啊,天天站在外头又是干什么呢?纵然他把窗子给盯出一个洞来,里面的金城公主也肯定什么都不知道,有意义吗?虽然他并不清楚这两位之间又发生了些什么,可按照骆一一贯的行事作风,他是完全不能理解自家主子的思路的。有什么事情两个人摊开来讲个明白不好么,非得跑来做这种无用功,真的是让他瞧着都无语。
“她说得对,我要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原本就不该想着把她给牵扯进来的。”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骆一的话一样,尺带珠丹喃喃低语,脑海中回荡的,却还是女子那一日清晰而冷静的话语。
他不得不承认,是他过于迫切地想从桃夭那里得到他需要的东西了,包括她的笑容、她的关注、她的支持以及她所有的一切。或许,是因为祖母就是这样对待祖父的,毫不犹豫地就为他奉献了自己的一生,所以,他怀着无比的期待,希望自己的妻子也可以做到同样的事情,甚至,和他并肩而立,共享这大好河山。只是,他忽略了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那就是桃夭的出身。和自幼长在吐蕃部族的祖母不同,桃夭终究是大唐的人,要她短时间内就背弃自己的国家和亲人,那显然是不现实的。他满心只想着要改变她,让她变成符合自己意愿的样子,却从未问过,那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的。所以,被她冷落到直接赶走也算是咎由自取,他又有什么理由去寻求她的原谅呢?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骆一听得一头雾水,想要再劝一下又总有一种没处着手的无力感。欲言又止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神情纠结地闭上了嘴,认命地继续当他的影子侍卫去了。果然陷入感情的人都是傻子,就连一向最英明神武的赞普也不例外。反正他是管不了了,就由着这位再疯上几天吧。再不济,还有太后娘娘在呢,总不会让主子折腾坏了身子就是。
就在这主仆二人再度沉默下来,像是要站成两座石像的时候,那亮着灯的屋子里却是率先有了动静。幽幽的暗夜里,一阵清凌凌的琴音随着夜风飘了出来,隐隐低哑,若有似无,却曼妙悦耳得仿佛一只纤柔的手掌在人的心头轻轻撩过,勾得你不自觉地就想要调动起全身上下所有的感官,只为了一探究竟。
“这……这是公主殿下在抚琴?”骆一不由地惊讶出了声,他还从未听说过这位大唐的贵女有这样的才能。毕竟,古琴在吐蕃并不盛行,他也并没有听到过如此水准的演奏。而在神都的时候,尽管他有意查探过关于金城公主的讯息,可所有资料加起来,那也实在是少得可怜。当时他就忍不住怀疑,这个女子是不是除了一张好看的脸蛋以外,根本就无才无德,以至于没有一样东西是拿得出手的。不过现在看来,倒似乎是神都的人走了眼,亦或者是里头的那位过于低调,才最终导致了这种名不副实的情况。
“嘘!”将食指竖在唇畔冲着骆一比划了一下,尺带珠丹却是束起了耳朵,认真地去捕捉那空灵中带着一丝飘渺意味的琴音。他不是骆一,自小博览群书的结果就是他对古琴方面虽不精通,但也有着足够的了解。世人都说琴由心生,他倒是想借此机会,去听一听桃夭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随着那阵阵琴音响起的,是一个女